“好。”
很久池霁雪才应声,然后电话那边唠叨的什么他都没进耳朵,直到池凤兵挂掉。
大秀完美收场,事业部的人来找他汇报PR团新闻的撰稿,以及秀场花絮的发布时间。
这次秀和国外还有一大不同就是没有邀请买主,设计团队兼buyer的角色均由集团承担,省掉了后续很多环节,池霁雪三言两语便安排完剩下的事情。
放下笔记本,他走向后台。
阿依慕仍穿着那件舞裙,池霁雪进去时,她正翘着腿玩手机。
走秀刚结束,她的微博就涌进来一大波时尚粉,甚至还有想挖她的星探,说小姑娘年纪轻轻长那么漂亮,搞体育真可惜,不如去娱乐圈发展。
:【不懂竞技的有难了。】
阿依慕非常生气地回复这个星探,发出去后,一抬头就看到池霁雪。
为配合秀场氛围,池霁雪今天穿得比较随性,戴着银戒指、黑色耳钉,没有总裁的派头,略略带点痞帅,硬要形容的话,有些像二次元帅哥。
刚才屋里还有几个化妆师,看见老板过来,跑得比兔子都快,现在,整个休息室空空荡荡。
阿依慕下意识往靠椅里缩了缩,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男人,由远及近。
对方脚步停到她面前,直截了当问:“回瑜园么?”
“哪里?”阿依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睫阖动,勾着手机固定环的指节蜷缩了几下,反问:“回瑜园干嘛?”
池霁雪没有答话,神色如常,身体却更进一步,俯下腰,把阿依慕箍在狭小的座椅里,丝毫不能动弹。
“停。”阿依慕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这里是秀场,四舍五入SI地盘,她睫毛颤了颤,知趣地不打算反抗到底,手腕抵上池霁雪胸口说:“去还不行吗?池爷爷说他种了有机蔬菜,很早就邀请我去的。”
池霁雪并没有立刻起身,反倒缓缓抬起手,在阿依慕越发急促的呼吸里——摘掉了她的抓夹。
“嗯。”池霁雪握住阿依慕的手,将那颗镶着钻的抓夹放回她手心:“头发乱了,回去之前让化妆师重新帮你扣好。”
“……”
你给我等着。
阿依慕愤愤不平地想。
曾海颖他们一行人看完秀就回了明州,又过两日,集团后续事务处理完毕,阿依慕和池霁雪坐上同一架飞机的商务舱。
平流层视野开阔,阿依慕的脑袋一直侧着向外,入目一片空旷的蓝,偶尔飘过几朵云。
空姐送来的点心非常精致,但她没胃口,她打开面前的屏幕想看个电影,居然还有广告,索性换上一次性拖鞋要了杯冷饮,把座椅放平,视线朝左侧稍稍瞄了眼。
隔着推拉门和过道,那人的木质冷香仍能若有若无地钻进她鼻子。
回程两个小时,她没再睡,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本想着池凤兵至少会派两车黑衣服黑墨镜的面包人来接机,没料到机场只有一位司机。
且那司机随了池老爷子性格,风趣健谈,无疑让阿依慕心情放松不少。
刚进瑜园,她就看到鬓发斑白的池凤兵在等她,阿依慕拥抱上去甜甜地叫:“池爷爷。”
池凤兵近些年很少回宁市,没想到一转眼印象中的小女孩就长这么高了,开心得眉毛胡子拧在一起,特意聘了明州几位顶尖厨师,还说自己要亲手钓条长长的锦鲤给阿依慕接风。
这些人里,阿依慕看到两个熟悉的,池珞和三金。
三金牵着阿依慕的手往屋里走,池珞顶着清丽日常妆,蹭到她身边说:“小舅妈,我把今天活动翘了来给你接风。”
阿依慕嘴角不自觉动了动,想反驳,不知从哪开口。
过这么久,她依然对称呼有点接受不了。
一家人落座,全场最忙碌的人是三金的妈妈,倪竹。
阿依慕初次见倪竹,发现果然贤惠得不行。
倪竹黑色的长发用一只玉簪挽着,穿着妥帖周到的旗袍,为老爷子和池承厉布菜。
轮到阿依慕这位新客,倪竹笑了笑,盛上一碗花蟹粥放她面前,轻声问:“领证没?”
阿依慕摇摇头。
倪竹看她有点拘谨,让管家在阿依慕旁边加了个椅子坐过来。
池老爷子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到饭桌上就起当年在宁市的事迹,说后悔跑来明州,否则池承厉也不会变成时尚圈的谈资。
池承厉已经年逾半百,这些批评的话在他们小辈听来,想笑不敢笑,憋得难受。
而池珞则在席间充当着阿依慕的铁粉:“我给你们发的世锦赛视频你们看了没?很精彩的,小舅妈的那个阿,阿克西三周,转体速度比我唱歌升K都快。”
池三金板着脸纠正:“是阿克塞尔三周。”
“啊,是吗,字母怎么写?”
“Axel。”
池凤兵哈哈哈笑。
孙子辈里,他最中意池霁雪,对他生活事业上的要求也最严格。
再往下面这两个小的,只要没犯大错,便能勉强入得他老人家法眼,毕竟他对池承厉再有不满,也不能“殃及三代。”
谈话间隙,倪竹将桌子转过来,割了块烤羊腿放阿依慕碗里:“尝尝这个,厨师是宁市的,在明州那么久……肯定很想家吧?”
倪竹眼神透着温婉,看着阿依慕,颇有一种长嫂的感觉,“我二十出头就过来了,启洺那个人你们也知道,常年在国外忙事业,三金和家里都得我一个人操心,比不得你和霁雪,你如果嫁过来,肯定比我俩幸福很多,要我说,你们就该早早的领证,至于婚礼,想什么时候补办都行,为这些事,把你那些冰雪项目放一放也没关系。”
阿依慕正在分割羊腿肉的动作顿住。
“倪竹。”池凤兵叫了声,制止她再往下说。
阿依慕抬头去看,池凤兵回过头,朝她和煦笑笑,示意她别把倪竹说的话放在心上。
反观池承厉,对倪竹这话不赞同不反对,一副艺术家超脱世俗的态度,吃完饭后,和老爷子打个招呼,把手一背就出了客厅。
倪竹眼睫垂了垂。
她知道池凤兵一直不喜欢自己的观点,但她觉得自己没错。
明州不论old money还是新贵阶层,哪个不得为了以后发展迁就?阿依慕的爷爷虽然和池凤兵是老战友,家庭亦不算底层,但一直偏居在宁市那种小地方,对池家未来完全没有助益,兴许阿依慕妈妈什么时候想把生意开到明州,还要池家协助。
如此看,便是池家亏了。
所以,阿依慕不慌不忙的态度,让倪竹看得心焦。
众人用完餐,倪竹放下刀叉,招呼管家:“对了,慕慕,听说你小时候学芭蕾,正巧我也接触过,让人从国外拍了双Josefinas的芭蕾鞋,限量的,你看看喜欢吗?”
那礼物包装得精致,鞋子缎面柔滑得像琉璃一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不论倪竹初心如何,阿依慕此刻也得说声“谢谢。”
空气迷之静默了片刻。
倪竹忽然拍了拍阿依慕的手,视线转向池凤兵,再看看她,扬扬下巴。
阿依慕起初不懂,倪竹又指指舞鞋时,她才明白过来,这是让她拿出初次登门拜访给老爷子准备的礼物。
“哎呀。”阿依慕小声惊呼。
她比赛完就被秀导拉着训练台步,走完秀在酒店闷头睡了两天恢复体力,根本没来得及思考这个。
她本来是想让塔含寄点宁市的东西。
倪竹没料到阿依慕如此大意,想起自己当年费了八百个心思托人求来幅山水画讨老头开心,脸色有些不自然。
阿依慕死死捏着舞鞋丝带,嗫嚅:“池爷爷,我……”
“怎么了,慕慕?”
下一刻,池霁雪便放下手机走过来,打断两人的交流,同池凤兵道:“阿依慕为您备了些东西,薛铭马上带人送来。”
“另外,还有部分宁市地域特产,运输不便,晚些送到。”
“谢谢慕慕。”池凤兵又惊又喜,拉过阿依慕的手拍拍:“我不知道现在你喜欢什么……要不霁雪,壹号院那辆帕加尼登记到慕慕名下给她用?”
阿依慕:“……”
需要她解释很久的局面,被池霁雪巧妙化解,她心脏比来之前跳得都快了些。
她非常乖巧坐在池凤兵旁边,隔着很远,用口型和池霁雪说:你、真、体、贴。
入夜。
小辈们聚在一起玩剧本杀,有三金在场,他们挑选了一个简单剧本,没想到三金运气不好抽到凶手,整个脸蛋涨得通红,脑门都快爆出青筋。
几人已经猜到凶手是他,但不挑明,由着他费脑筋,池珞趁机轻声和阿依慕说:“倪竹就是那个性格,你别生气。”
阿依慕翻看着自己的剧本:“我没生气。”
“嗯,他们家是明州老门老户,后来她爸投资失败亏了不少,她哥哥又喜欢出国赌,落魄得紧,和二舅舅结婚一事,可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情,看得出她想让你在池家早早立足,只是方法有些剑走偏锋。”
“我知道。”
“不过,嘿嘿。”池珞忽然笑得不怀好意:“她万万想不到,在婚姻一事上,是小舅舅讨好你呀。”说完她转头:“三金,行不行了你,到现在还没琢磨好剧情?”
“不玩了!”三金猛然摊牌:“我就是凶手!怎么了!你们女人真可怕!比叔叔还可怕。”
“是你笨蛋。”池珞不客气戳他脑袋。
两人提到池霁雪,阿依慕忽然记起,似乎许久不见那个人,便问:“池霁雪呢?”
“和爷爷钓鱼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