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终于接通了霍夫曼团长的电话,此时的霍夫曼团长也是一筹莫展,他哭丧着脸地告诉保罗:“我们团从早上到现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只走了四里路,中国人把两边的山地尽数占领,我们移动一步都很困难!”
听着霍夫曼的报告,保罗相信他说得一定是实话,与中国人的这种战斗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前不久在安州城东,中国人一个团的兵力,尽然阻住基恩带着的一个师几个小时,这些敌人的战斗能力比当年日本人还要顽强。但是,此时对于身处在砥平里里面的人来说,在这个四面楚歌,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中国人打下来地方,那才真正得是一种胆战心惊。他已经不能够再忍受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战斗了,所以尽管霍夫曼振振有词,但是他还是十分坚决地命令着他:“我不管你那里有多难,我只要你必须给我打进来,哪怕是你一个人进来!”话说得十分绝决,出了口保罗又觉得有些不讲道理,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就只能这么不讲道理了。
霍夫曼团长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对着保罗道:“上校,我可以带着我们的装甲战车开进去,但是我们所护卫的物质、车辆,还有几个步兵连可能就无法安全地到达了,有可能会被敌人抢夺!”
霍夫曼的说得也是实情,为了接济砥平里的二十三团,他们是带着粮弹与兵力过来的,如果只冲进去那么几辆坦克,而把其他的物资和兵力都丢下了,那就算是他能够进入砥平里,又能管上多大的用呢?这样的援军有跟没有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保罗稍微想了一下,马上道:“我不管,反正我只要你过来,如果你过不来,我就会去向李奇微将军报告;如果砥平里真得被攻陷了,那么你一定会第一个走上军事法庭!”
“我明白了!”霍夫曼点着头,放下了电话。此时,他的心与保罗一个样子,根本就没有一个底。
※※※
熊卓然最终还是被迫同意钱雄风把二一四师撤下望美山阵地的决定,听着熊军长啪地一声放下了话筒,那种刺耳的杂音险些没有把钱雄风的耳膜穿透。他取下耳机交还给身边的通讯员,心里头就好象是被打翻的五味瓶一样,也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打仗也打了这么多年,他觉得没有哪一个仗有这一次这么窝囊。
“熊军长是不是很生气?”李清成早就从钱雄风的表情上猜出了熊卓然的脸会是什么样子,他明知故问着。
钱雄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清成一声苦笑,悠悠地道:“这仗打了两夜一天,我们这么多的部队还是没有能够拿下砥平里,根本原因我认为还是协调不力,很多部队是各打各的,这不是我们的过错!”
钱雄风愣了愣,李清成没有说得太明确,但是他也听得出来,这是针对的熊军长来的,如今东路志愿军指挥部把指挥权交给四十军,不能不说这是对熊卓然的最大打击,只是如今仗已经打到了这个份子上,便是换了一个人指挥就可以扭转乾坤吗?钱雄风还表示着怀疑,却不便说出口来。
他们刚刚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通讯员又将布话机的耳机和话筒交到了钱雄风的手上,告诉着他:“又是熊军长打过来的!”
钱雄风与李清成都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多长时间过去,难道是熊卓然又变了卦?不要他们二一四师撤退?
钱雄风只得硬着头皮重新拿起了耳机和话筒,里面传来熊卓然依然沙哑的声音:“是老钱吗?”
“是!我上钱雄风!”
熊卓然的声音比刚才和缓了许多,并没有谈及钱雄风所担心的那件事,而是告诉着他:“敌人的援军从南面曲水里方向冲出了我们友军的阻击阵地,他们丢下了他们的大部队,由二十几辆坦克组成突击队,不顾一切地沿着公路向砥平里推进,估计很快就会接近你们了!”
“哦?”钱雄风不由得一愣,连忙问道:“那么军长,是不是要我们阻击?”
“是!”熊卓然肯定地道:“不过,你们师今天晚上还要担负起攻打砥平里的任务,如果去打阻击,可能没有这个能力再打了。我和友军商量了一下,由他们出一个团对敌人进行分段的阻击,你们师也派出一个团守在砥平里南面的路口,如果友军将敌人援军阻截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如果他们没能够将敌人全数阻截下来,那么你们那个团就要守住最后的一道关口,绝对不允许敌人的援军进入砥平里!”
“我明白了!”钱雄风点着头,同时响亮地回答着:“我一定完成这个任务!”
终于是听到了这么一声痛快的答复,熊卓然十分满意地又放下了无线电话。
“又是什么任务?”李清成连忙问着。
钱雄风如实地将刚才熊卓然的命令讲了出来,说完之后,却又有些为难地道:“今天晚上我们师还要打砥平里,如今我们下面的三个团哪还有人呀?”
李清成想了想,对着钱雄风道:“我看这样吧,让六四零团去打阻击吧!”
“六四零团?”钱雄风愣了一下,马上摇着头:“这个团是人员最不齐的,只剩下了七八百人,让他们去只怕堵不住!”
“那也是一个团呀?”李清成也有些无奈,还是道:“如今我们把哪个团派出去,都没有足够的兵力;除非整个二一四师上去,呵呵,真要是那样的话,只怕我们这个师也堵不住敌人,而损失还可能更大!”
想一想,李清成的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钱雄风犹豫着,又担心地道:“我就怕我们这个任务完不成,没有堵住敌人的援军!”
李清成也是一声苦笑,对着钱雄风道:“老钱呀,阻击敌人援军的可是我们一个整师呀!你仔细想一想,这一个师都没有把敌人的援军堵住,凭我们一个残破的团能够堵得住?”
听着李清成的话,钱雄风马上明白了过来,忽然发现自己的这个老搭档也是十分狡猾的。
“派六四零团去吧,也许敌人被我们的友军步步牵制,到了我们这里的时候,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了!”李清成只能如此地说着自我宽慰的话。
※※※
“又是去打坦克?”当听到要跟着六四零团一起去阻敌援时,熊三娃有些不快地叫了起来,对于打坦克他都有些头痛了,毕竟没有合适的武器。
“是!”一边快步地走着,张贤一边点着头。
“他们有火箭筒吗?”熊三娃再一次问道。
“没有!”张贤明确地告诉着他。二一四师的火箭筒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打完了。
“没有火箭筒,用什么打?”熊三娃报怨一样地问着。
张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贺强和王鹏等众人,知道熊三娃的话,实际上也是代表了这些人,他们有过太多的出生入死,应该是休息一下的时候了。但是,他还是十分坚定地回答着:“没有火箭筒,我们还有炸药包、爆破筒、汽油瓶、手榴弹、迫击炮!总之,我们可以用任何想到的办法来打!”
听到张贤都说得如此果断,熊三娃不再吭声了,大家也都不吭声,默默地跟着他的后面走着路。
翟团长带着熊革命从前面转了过来,来到了张贤的身侧,与他一起走着,一边客气地道:“于得水,其实你们连没必要跟我们一起去的,你们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张贤笑了笑,道:“既然我们师长把我们这个连交给了你们团,我们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呢?呵呵,你们去打,让我们休息,到时间我们王师长要是知道了,非要骂死我不可!”
“呵呵!”翟团长也笑了一下,想一想,当初把这个连留下来,还是他去向王大虎要的,是他的主意。他还是告诉着张贤:“这一次的任务不好打哟!”
“怎么不好打?”张贤问道。
翟团长道:“敌人的这股援军已经孤注一掷了,我听师长告诉我,他们二十辆坦克首尾相接,每辆坦克上都带着人,有四五百人,不顾一切地冲过了曲水里,我们除了能够射杀他们坦克上的步兵之外,还真得对他们的坦克没有办法。我们有友军也在阻击,可是拦不住。上面可是要求我们必须堵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进砥平里去与敌人会合!”
张贤想了想,道:“二十多辆坦克?呵呵,我想到达我们阵地的时候,最多也只会剩一半吧?”
翟团长点了点头,再一次强调着:“上面可是要求我们来把最后一道关口,不能让敌人哪怕是一辆坦克冲进砥平里!”
张贤点了点头,问着他:“那么翟团长,你说我们怎么来打呢?”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采取一对一的爆破方式,把敌人的坦克炸掉!”他说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有把敌人的坦克全部炸掉了,也就完成了任务了!”
张贤没有答话,说起来都是这么简单,炸一辆坦克又谈何容易呢?这毕竟是在大白天里,并不是在黑夜里。
在张贤与翟团长的身后,熊革命与熊三娃并肩地走着,只是谁也没有说话。熊三娃的头昂起来老高,一副傲气十足的样子;反而是熊革命,却有些萎靡不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许是经过了昨天一夜的战斗,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是他总是会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看自己的弟弟一眼,而自始到终,熊三娃的目光都是望着前方,根本就没有转过一次的头。
敌人的飞机又从远处呼啸而来,张贤大声地命令着:“大家散开!”当先地往路边的沟里滚过去,后面的人也纷纷从公路上向两边的沟地里躲避,仿佛是身不由己一样,熊革命已然搂住熊三娃也滚到了一边的干草丛中。大家散得很快,刚才还整齐的队伍,刹那间便在公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敌机成群地从天空中飞过去,赶往砥平里附近的战场,所以并没有对这个平静的公路多作注意,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机群便消失在了天边,连轰鸣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熊三娃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一把甩开了搂着自己背的熊革命的手,十分不快地道:“我自己会躲,不用你来保护!”他说着,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熊革命怔怔地看着弟弟的背影,半天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