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华的襄河纵队顺利地穿过了平汉铁路,在拂晓之前,先头的侦察队已然从前面返回,向他报告着敌人的动向,敌人整编十一师主力星夜兼程地北上,而其指挥所便设在上蔡县城,敌军并占领附近的要塞,在上蔡周围形成了一个防御圈。
听着侦察队长的报告,刘兴华与熊卓然思索了半晌,熊卓然又问道:“敌整编十一师的主力如今已经到达什么位置了?”
这个侦察队长道:“我们窃听了他们电话,敌十一旅与一一八旅已经到达商水附近,很快就可以渡过颖河!”
刘兴华与熊卓然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的任务是阻击敌人,如果敌人真得渡过颖河,向北而去,他们根本就追击不上。便是在这个时候,要想阻拦敌十一旅与一一八旅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情况很危急呀!”熊卓然对着刘兴华道。
刘兴华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他当然知晓,一旦让敌人进援开封到位,那么他们这支部队的阻击任务也就等于彻底失败,开封战役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而更可怕的可能是那些在开封附近战斗的解放军,全部会掉进了敌人的包围圈里。
“怎么办?”熊卓然也焦急起来,在这一刻,他都有些失措了。
刘兴华紧锁着眉头,又问着这个侦察队长:“胡从俊就在上蔡城吗?”
“是的!”这个侦察队长肯定地道:“我们偷听他们的电话,我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上蔡城有多少敌军?”刘兴华又问道。
“敌第四十九旅与敌整编十一师的师部都在那里,估计有一万两千多人!”这个侦察队长告诉他。
“这么多兵力?”刘兴华经不住地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
这个侦察队长道:“差不多,敌四十九旅虽然兵力不满,怎么也有八九千人;而敌整编十一师的师部也有上千的人,他们还有一个辎重团刚刚抵达,再加上其他的杂部,这个兵力应该说是一个保守的估计!”
刘兴华点了点头,对这个侦察队长的工作很是满意,他分析得也的确不错,当下表扬了他一番,让他再去侦察。
“这已经是千钧一发了!”熊卓然悠悠地道:“老刘呀,我们昨天在路上制订的方案已然是行不通了,必须要重新研究!”
刘兴华也点了点头,却道:“只是我们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先头部队很快就可以抵达无量寺和林庄一带,如果再往东运动到白圭庙,已然不合时宜了。要想把敌整编十一师的主力拖回来,我们只能采用围魏救赵之计了!”
“你是说攻击上蔡城?”熊卓然蓦然明了。
“是!”刘兴华当机立断地道:“我们只有攻其必救,才能调动敌人!”
熊卓然却有些迟疑,想了一下,担忧地道:“老刘,以我们这一个纵队的力量,要想攻击与我们兵力相仿的敌人,却是有些困难的!更何况这个时候,敌人是在守,事先已经占据了上蔡四周的有利地形,我只怕我们打过去,会变成一个南麻!”
南麻之战,华东野战军数倍于敌,到头来是一败涂地,而对手正是此时占据上蔡城的敌整编十一师。
刘兴华当然听说了南麻之战,对于整编十一师的任何战役他都十分感兴趣,因为他知道胡从俊也是自己的对手。
如今听到熊卓然如此一说,刘兴华还真有些犹豫,但是随即一想,却又没有其他的办法,此时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当下道:“老熊呀,不打上蔡,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能够阻止敌人向开封增援吗?”
熊卓然愣了一下,只得叹了一声,道:“是呀,要是我们继续向东北方向追击敌人的援军,一是很难再追上,其二,还令我们的部队疲于奔命,白白地消耗体能,也达不到我们作战的目的!只是我总觉得我们进攻上蔡城,这是以卵击石,有些困难的!”
刘兴华轻蔑地一笑,道:“那个敌四十九旅不过是一支新组建的队伍,根本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不足以惧。上蔡城的其他部队也都是些后勤部队,人数虽多,却不能打仗!呵呵,这也是老天爷对我们的眷顾,要是胡从俊把张贤的十一旅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么我们可真得是两眼放光,双手抓瞎了,想也不能想打上蔡的事了!”
熊卓然仔细地琢磨着刘兴华的话,觉得说得也很有道理,但是他又有些不放心,道:“我们襄河纵队可以围攻上蔡城,但是我就怕胡从俊不上当呀!他要是死顶着上蔡城,继续命令十一旅与一一八旅增援开封,那我们怎么办?以我们襄河纵队的战力,要想夺下这座县城,只怕还没有这个实力!”
刘兴华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运转着,熊卓然的这个假设也不无道理,可是以来回地思量之后,他肯定地道:“胡从俊一定会上我们当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
刘兴华笑了一下,这才道:“你和这个胡从俊打得交道毕竟不多,呵呵,当年我在红军里的时候,就和胡从俊较量过了几回,有一次还险些被我抓到了他。他这个人生性多疑,有一点风吹草动便紧张的不得了。这一次虽然他的主力已经越过了洪河,直奔开封,但是如果我们选择攻打他在上蔡的指挥部,这就是猛虎掏心,是要他的命,他不可能不顾,也不可能不救!另外,胡从俊用兵的方针是先求自保,他不会为了别人而舍生忘死的!”
熊卓然却是将信将疑,不过,与胡从俊打过交道也非一次,的确如刘兴华所说得这样,胡从俊的自保能力可以说是国军中第一流的。可是,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层,于是道:“我还有两点担忧,其一,要是胡从俊不令其主力回师,而是从平汉路上抽调十八旅过来支援,我们怎么办?”
这的确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刘兴化想了想,道:“平汉路也是敌人的重中之重,整编十一师从驻马店附近抽走,敌十八旅担负起了护路任务,我想无论是武汉、信阳还是郑州方面,都不敢轻易让这条铁路中断,呵呵,我们就请地方游击队给我们帮个忙,在明港车站到西平车站间不断地进行破袭,我就不信胡从俊敢调十八旅过来!”
听到刘兴华如此一说,熊卓然也点着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然后又道:“还有一点,就算是我们成功地令胡从俊就范,让十一旅与一一八旅掉头,但是让敌人这两个旅真得调转了头来,如果我们两支友军赶到得不及时,我只怕我们襄河纵队会再次陷入象河关那样的危机里!”
熊卓然的这一番话,令刘兴华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这种情况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以张贤所带领的整编十一旅,其行军、作战都是极其迅速的,稍有一慎,就有可能反被其噬,而这种痛苦他也非第一次经历了,直到现在,一提起整编十一旅,一提起张贤的名字,刘兴化便觉得阵阵地头痛。
“管不了那么多了!”直到最后,刘兴华只能发出了这一声的长叹,同时望了身边依然急急行军的战士们一眼,对着熊卓然道:“这样吧老熊,你把我们的作战方案紧急汇报给军区,也把我们的难处同时上报,可以说得明确一点,我们襄河纵队最多能够在上蔡城外围打上两天,两天之后就不好说了!”
熊卓然怔了怔,已然明白了过来。
※※※
胡从俊终于作出了决定,命令在上蔡的部队加强警备,先做好防御工事,以待敌人。同时命令此时位于商水的整编十一旅与一一八旅暂缓前进,停驻颖河之南,以待时机。
这其实就是一种观望!
按照胡从俊的想法,或许刘兴华没有这个胆量,敢于攻击他此时已然严阵以待的上蔡县城;就算是有这个胆量,也要看一看打得是什么样的效果。刘兴华的目的就是为了阻击他的整编十一师,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胡从俊在这个时候其实就是想以静制动,倒是要看看刘兴华到底要来个怎么样的动作。
如果刘兴华继续向商水方向追击,那么,这是最好不过,过了洪河,那边就是两军的战场,这种大战也毫无悬念可言。
如果刘兴华真得胆敢攻击上蔡县城,想要用围魏救赵之计来令十一旅与一一八旅掉头,那么,也绝不是轻易可以办到的。敌军从五风山区急行过来,定然是疲惫不堪,而自己却是以逸待劳,还怕了他不成?
唯一令胡从俊有些放心不下的是那两支紧赶过来的共军,如果这两支共军赶到,很可能会在上蔡周围形成一个局部的兵力优势,那么这一仗就比较难打了。但是,他也有他的想法、有他的对敌之计。
张贤对于胡军长的命令有些不能理解,这种观望地态势其实是非常危险的,这让他想到了那个以“仁义之师”的自翊的宋襄公。思忖再三之后,他还是接通了胡从俊的电话。
“军座,我听说刘兴华的襄河纵队已经运动到了上蔡城外,是不是?”张贤问道。
“是!”胡从俊回答着。
张贤道:“他们肯定是要阻击我们去开封救援的!”
“是,我也这么想!”胡从俊还是如此平静地回答着。
“刘兴华追上不我们,定然会强攻上蔡城,以迫我们回兵!”张贤肯定地道。
“是!”胡从俊也点着头,却又问着他:“张贤,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张贤愣了愣,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胡从俊的指挥部离开上蔡县城,向北迅速挺进,将那些共军远远地甩在身后。如果当初胡从俊让指挥部跟着十一旅或者一一八旅,也就不会有这种难题,可是胡从俊歇了一天,等了一天辎重,这才使得共军兵临了城下。这个时候再想快速离开上蔡城,渡过洪河到达十一旅这边,已然是不可能的事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稳住自己的阵脚。
想到这里,张贤道:“军座,你不让我们两个旅前进,是不是准备让我们折返?”
胡从俊笑了一下,忽然对着张贤道:“张贤呀,刘兴华的这个襄河纵队也是够讨人嫌的,好几次都要被我们一口吃掉了,又三番五次地从我们嘴里逃走,你难道就不想把他搞掉吗?”
张贤经不住地一愣,忽然有些明白胡从俊的用心。
“张贤,看过《说唐》这部书吗?”胡从俊忽然说起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张贤点了点头,道:“看过,那还是小的时候!”
“呵呵,知道罗成最厉害的绝招是什么?”胡从俊问道。
“回马枪!”张贤冲口而出,也就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也马上明白了胡从俊的用意!
《说唐》里有一个情节,罗成与秦叔宝是表兄弟,两个人互教自己家的武艺的时候,都多了一个心眼,秦叔宝没有教罗成秦家的“杀手锏”,而罗成也没有教罗家的“回马枪”。
所谓的回马枪,并不是回身刺,而是回马刺。就是故意引诱敌将追击,等敌将的兵器袭向自己的后背时,乘机拨转马头,令两匹马的马头相对成九十度,这个时候的两员将官也几乎成了面对面的样子,而这个时候的敌将招式已经用老,兵器还没有拉回来抵挡,促不及防,就被刺于马上。回马枪,就是反败为胜,却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要先致自己于很危险的境地,让敌人感到胜利在握而失去了防备之心;其次,还要把握好时机与火候,以免对手能够识破;当然,最后还有一个要点,那就是战将要与战马很好的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