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天下都乐”,这是赵丹临终的祝愿。当他在病榻垂危之际,他的妻子黄宗英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他用颤抖而微弱的声音说出来的。
但这并不是他临时想起的说话,这个意念他早就有了。一九七八年他游广西都乐洞,当地人请他题字,他题的就是“天下都乐”这四个字。“天下都乐”,谈何容易,他在生前看不到愿望的实现,只能留作遗言了。
这位愿“天下都乐”的名艺人,他的一生,却是可以用纳兰容若的两句词作写照:“失意每多如意少,终古几人称屈!”抗战期间,他在新疆被盛世才投下黑狱,几遭杀身之祸。(后来盛世才被调任农林部长,有人赠以诗云:“一斛石灰一斛血,先生端合长农林。”盖纪实也。)“文革”期间,他因熟知江青臭史的原故,遭到特别严密的抄家以及开大会开小会等无数次批斗的“特殊待遇”,那更是人所共知,不必赘述了。据一位曾经参加过批斗赵丹大会的人说,尽管在台上斗他的人表情严肃,而赵丹也装作煞有介事地“自我批评”(并非认罪),但台下的观众常常忍不住发笑,因为喜爱赵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赵丹曾自言:“朋友们、同志们喜欢我,尽管我得罪过好多人,事后他们想想阿丹还是好的。”事情确是这样,赵丹是既有知人之明亦有自知之明的。
“愿天下都乐”,还有一个今人啼笑皆非的插曲。赵丹去世后,十月十一日,《北京晚报》刊出一篇《世界影坛名星赵丹永生》的文章,为了配合这篇文章,《北京晚报》在同一版上还刊出了由赵丹所写、由胡擎元刻印的“天下都乐”四字。报纸发行后,当天下午就有两个人(不知是否“长官”一类人物)来电质询:“赵丹死了,应该天下同悲,为什么你们要‘天下都乐’?”该报因此在第二天写了一篇《奇怪的读报法》的短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