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萧长风手拿玉佩起身,朝皎芙而去:“我说你收得,就收得。”

眼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皎芙汗毛倒竖,惶恐后退。

不过几步,她的手腕就被他攥住。

他的手掌烫得她连连往后避让,却没能得逞。

萧长风双眸半眯,居高临下盯着面上慌乱的皎芙:“你怕我。”

凶名在外,曾还想杀自己的人,谁不怕?

这话皎芙不能说,也不敢说,支支吾吾道:“萧世子神威,我只是一闺阁女子,自是怕的。”

许是她的错觉,她话语才落定,竟觉得萧长风身上的戾气撤去了些,就连攥住她手腕的手,力度也轻了些。

萧长风递出手中的玉佩:“拿好。”

皎芙拒绝不得,只好伸手接过。

她再度试着收回自己的手,还是没成功。

“别动,”萧长风取出前几日在风铃间买来的玉簪,插入皎芙的发髻间。

仙姿玉质,压倒群芳,说的正是眼前人。

松开她的手,他退回到石桌前坐下,等候皎芙的回礼。

不明所以的皎芙被萧长风盯得头皮发麻,放在腹前的手不觉紧握着。

萧长风脸色一沉:“你没准备信物。”

皎芙有一瞬的迷茫,下定礼有准备信物一说?

她寻了个借口:“来时有些匆忙,落下了。”

萧长风哪里没听出她的口是心非,冷哼了声,视线落在她腰间佩戴的香囊上:“我瞧你那香囊不错。”

皎芙抬手捏住香囊,更慌了,这香囊里放着她制的防身药粉。

上次为避免惹祸上身,她已推脱说手里的药粉已无剩余,假若被萧长风瞅见这些药粉,那……

双星转动,她不动声色道:“此香囊粗糙上不得台面,与世子您的身份也不符。”

“无碍,我不介意。”

皎芙见萧长风铁了心要香囊,心一横,道:“承蒙世子看得起我拙劣的绣工,待回头我绣一个新的给你,可好?”

萧长风轻抬衣袖:“那便在香囊上绣一株莲花。”

不待皎芙应声,他又看向桌上的茶:“听闻你点的茶甚是不错,刚好这儿器具一应俱全,就有劳林姑娘了。”

皎芙山眉微拧,那日宋大娘子给的难堪与屈辱一一浮现在眼前。

几个呼吸,她方才松开紧掐着手指的手,缓步走到一旁的案前,单手托袖拿起茶壶放在铜釜上烧水。

萧长风端坐在石凳上,时不时瞟向皎芙。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浓郁的茶香味扑鼻而来,如人一般,频频惹得他侧目。

皎芙将点好的茶端至石桌上,后退两步,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四肢并拢:“萧世子,请。”

萧长风端起茶盏,见盏中的茶色泽奶白,茶香四溢,纵是没有茶百戏作辅,已然挑起他的好奇,想早些知晓这茶的味道。

入口绵密,回味悠长,没忍住,他又喝了口,适才放下茶盏,赞道:“林姑娘好手艺。”

皎芙在心里嘲讽一笑,面上不显,微颔首回道:“萧世子不嫌弃就好。”

送走萧长风,皎芙速速转身回至流轩阁,好让自己心内的情绪得以纾解一二,行至一半,恍然想起银兰已被她送出府,当今由吴嬷嬷掌管着整个流轩阁,假使她带着不满回去,难免不会惹得吴嬷嬷生疑。

念及此,她刹住步子,心间似被压了一块巨石,让她连呼吸都艰难。

这偌大的伯府,终无她的一席之地。

罢了,她纠结这些做什么,左右自己要离去,有无一席之地已不重要。

寻了个无人的凉亭坐了会儿,皎芙才起身回流轩阁。

“表姑娘好福气,这定礼不仅由萧世子亲自送来,送的定礼也皆是珠宝缎匹等精贵之物,足以见得萧世子对表姑娘的看重。”吴嬷嬷笑着道喜。

皎芙故作娇羞之态:“吴嬷嬷就别打趣我了。”

待吴嬷嬷一走,她双眸无波,静静坐在凳子上,扭头看向窗外枝头上不时跃起的鸟儿,满心羡慕。

兴许陈老太太也同皎芙一般心内介怀着那日宋大娘子的嫌弃,竟从徐嬷嬷那儿讨来了一本书,反复嘱咐皎芙要照着册子上所写苦练。

随书一并送来的,还有另一本小册子,册子上记录的乃是徐嬷嬷曾在宫中所历之事。

皎芙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哭的是外祖母这般费尽心机,却不愿成全她。

笑的是,有了这书这册子,她在安阳侯府的日子不会太过艰难。

否管陈老太太如何想,皎芙面上乖巧地听从着老太太的一应安排,背地里已吩咐银兰按计行事。

这日,皎芙练完规矩,得了王大娘子的应允出府查账。

同往日般,她来至玲珑阁二楼的厢房,未立即进去,侧目冲身后跟着的两位丫鬟道:“近日嘴有些馋了,想吃一坊的樱桃烙和胡饼了,”她摘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两位丫鬟,“我查账一向慢,无需着急。”

这樱桃烙和胡饼虽都在一坊,却隔了好几条街。

想到此,为首的青鸳面带犹豫:“我跟小桃要都走开了,那谁来服侍姑娘?”

皎芙笑道:“这铺子是我的,我还使唤不动两个人了。”

如此,青鸳只得跟小桃退出玲珑阁,前去一坊买皎芙所说的吃食了。

掩在暗处的银兰,见两个丫鬟已走远,快速进了厢房,冲皎芙道:“姑娘,马车已准备妥当。”

皎芙轻嗯了声,换上银兰准备的襦裙,戴上幕蓠从后门上了马车。

银兰则留在厢房,佯装她一直在厢房看账本。

今日她要去二坊北的一家药铺,那儿有她所需的全部药材,另则这家药铺的掌柜钱五曾欠下她人情,并言明他在这汴京城的路子还算广,道上的事皆可寻他。

能得这钱五的人情,实属意外,两年前她初到汴京,从三表哥口中得知有这么一家药材全的铺子,便寻了过去。她一眼便瞧出钱五中了毒,且这毒不常见,她也只是在残本上看过此毒,还未亲眼见过,心下好奇,难免多看了两眼。

也恰是这两眼,被钱五猜出她懂药理,还认得他所中之毒。

钱五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她对那毒也着实生出几分兴趣,便一拍即合。

不知是钱五有几分气运在,又或是她误打误撞,钱五的毒解了,自然欠下她人情。

她以为用不上这个人情,未曾想有朝一日她要凭借这人情离开这汴京城。

马车停下,皎芙的思绪也归笼,嘱咐了车夫两句,她才缓缓穿过小巷,来至药铺。

四处查看了番,见无旁人,她摘下幕蓠,径直走向暗自打量她的钱五。

睹见皎芙的面容,钱五立刻绕出柜台:“原是林姑娘,前两次抓药你都是遣人来,这次怎么亲自来了?”他压低了声音,“可是这次要的药药性更猛?”

皎芙扭身面朝后院:“此次来,是向你讨要你昔日欠下的人情。”

钱五往一旁退了几步,跟在皎芙身后进了后院。

时辰有限,皎芙没跟钱五寒暄,直言道:“我需两份路引北上,以及可靠的人护途中安全,办好这事,你欠我的人情就一笔勾销。”临了,她又补充道,“所需银钱皆由我出。”

钱五静默了几息,问道:“何时动身?”

“北边冬日路不易走,”皎芙微仰头看着院内的长得葱郁的树,语调斯理,“越早越好。”

“有了消息,如何知会你?”

听此,皎芙便知钱五是将此事给应下了,松了口气,缓缓道:“玲珑阁后门,就说寻兰姑娘。”

钱五点头应好。

皎芙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单子和准备好的银票一并递给钱五:“这是我要的药,钱若不够,回头再给你补上。”

钱五数着手中的银票,五张两百两的银票。

对折起来,收入怀中,他才展开皎芙给的单子,上面的药有三味剧毒,其他的药也都或多或少带些毒性。

“你自便,我去抓药。”不待话洛溪,他已拿着单子往外而去。

皎芙扫了眼一眼望到底的院子,也转身回到了铺子里。

站了一柱香,就有客人走了进来。

她立即戴上手中的幕蓠,扭身侧对着来人。

“这是方子,劳烦了。”

这是徐俢撰的声音?

皎芙侧目看向了柜台处,挺立如松,举止娴雅,果真是他。

“稍等,”钱五把药包好,冲皎芙道,“姑娘,药好了。”

皎芙微点头,缓步来至柜台前拎起药包:“多少钱?”

钱五见她如此生分,就知她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们认识,瞄了眼算盘,才道:“共十五两三百钱,给十五两就行。”

皎芙轻嗯了声,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钱五。

钱五接过,找给皎芙一张银票,三十五两银子。

皎芙瞅着柜台上一堆碎银,问:“没银锭么?”

“小本生意,碎银用得多。”钱五有些无奈。

皎芙垂头看了眼自己的钱袋,根本装不下那么多碎银,索性道:“那就存着,下次我再来。”

语罢,她拎着药包离开了铺子。

小巷杂乱,时不时还能听见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她蹙着眉,加快脚下的步子。

倏地,一流里流气男子嘴叼着一根干草,拦住了皎芙的去路:“小娘子,这是要到哪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