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先前在风铃间,蘭锦虽不安,也还是壮着胆子瞧了那么一眼,自也认出了萧长风。

也正是认出了,她心中才惶恐难耐,自己不过与表姐躲个清静,怎就惹上了这凶名在外的“活阎王”?

皎芙看出蘭锦如惊弓之鸟,也知萧长风露面不会只为刺她一句。

她轻拍着蘭锦的手背:“别怕,他是人,更是当朝命官,岂会知法犯法?”

说这话,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为的就是让萧长风心有顾忌。

这与她先前的打算也未相悖,萧长风出气只管冲她来,蘭锦是无辜的。

萧长风凤眸微眯,盯着不远处那如出水芙蓉,却又倔强狡诈之人,久久未作声。

母亲勒令二弟带他四处走动,倒还真见着了几个姑娘,论颜色不及眼前人,论聪慧更不及这人,他也便没了心思,随意拐进了一条小道到了这儿。

还未寻到妥当的位置歇脚,这人和绿衣丫头来了,须臾,又有两男子到了这边。

那徐瑾安的话无漏洞,绿衣丫头的小动作却暴露了一切。

后又听闻绿衣丫头说的话,他才知陈伯府竟动了把府上的表姑娘许给寒门出身的徐瑾安。

娇养在深闺的姑娘,怎过得那贫苦的日子?这陈伯府糊涂了不成。

这人也是个蠢的,竟对这个安排听之任之。

还有,面对徐瑾安,她和颜悦色,还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态。

面对他,就如临大敌,伸出利爪准备随时挥向他。

如此区别对待,凭什么?

恼意上头,他大斥:“滚。”

皎芙虽不知萧长风骤然的怒意从何而来,却知早早离开才是上策,至于赔罪的事容后再议也不迟,遂牵起蘭锦的手转身就走。

见人要走,萧长风怒意更甚:“她走,林姑娘你留下。”

蘭锦紧抓着皎芙的衣袖,满眼担忧。

皎芙猜测萧长风现下就要同她算那笔账,又恐蘭锦会引来其他人,道:“你若担忧我,”她左右张望了眼,最后指向三丈外比人还高的八仙花,“就在那儿等我,倘我真有个好歹,你再叫人也不迟。”

蘭锦心有迟疑,又无他法,只得依皎芙所言,挪步往那颗八仙花而去。

见蘭锦走远,皎芙忙冲萧长风微屈膝行万福礼:“那日之事乃我情急下所为,若我早知世子身份,必不敢冲世子使药,望世子看在我事出有因,又误打误撞助世子脱离困境,更未酿下祸事,饶了我那次。”

这几日她已想明白,若她真因对萧长风用药酿下祸事,只怕武德司早已上门来问责。

萧长风冷笑道:“伯府若皆如你这般能言善辩,趋利避害,何愁将来。”

皎芙忙垂下头,顿言不出。

殊不知,她这般让萧长风愈发窝火,干脆拂袖扭身不去看她:“那日之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她话锋一转,“你需得告知我,你那毒药从何处得来。”

恼归恼,他还真能跟一个姑娘家计较不成?何况,人姑娘那般做并无过错,换作是他,但凡抓住时机,定要亲手了结了歹人性命。

皎芙未落地的心又高高悬起,试探道:“世子问起那毒药,可是那药有何异处?”

萧长风未瞒她,如实道:“你使那毒药的剂量高于坊市上其他同效之药,倘流落到歹人手上,恐会酿下祸事。”

闻言,皎芙暗松了口气,回复道:“世子请放心,那毒药绝不会流到市场上,”知晓萧长风会追问,她又道,“会制那毒粉的人已不在人世,我手里也无剩余。”

与其被萧长风再三盘问,倒不如切断了源头。

萧长风回头睨视皎芙许久,未从皎芙身上看出丝毫端倪,才挪开双目:“那日终是我贸然闯入,唐突了你,我可许你一诺,包括——”

皎芙惊恐万分,忙打断道:“想是世子情非得已,后面我惊骇之下也伤,也有不妥之处,世子不同我一般见识已是万幸。世子也可放心,我的嘴还算严,那日之事绝不会再有他人知晓。”

萧长风如何听不出来,她这是不想跟他有牵扯,回身逼近她:“我倒是不知,我竟不受待见到了这步。”

既知晓不受待见,就该远离。

这话皎芙可不敢言明,垂眸不去看萧长风:“世子公务繁忙,我不敢因此等小事叨扰世子。”

萧长风直言戳破道:“那你何故为了此等小事,声泪俱下求人作证?”

皎芙小脸煞白,樱唇紧抿,不明白萧长风又在恼什么。

她不要那一诺,也保证不会言说那夜之事,此后两人仍旧为陌路,这于他们二人都有益。

“我会负责。”言罢,萧长风拔腿就走。

家里催得紧,她也未定下亲事,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至于那徐瑾安,有他这个朱玉在前,他不信陈伯府会去捡徐瑾安那粒芝麻。

皎芙愣怔在原地,唇微张,贝齿微露,应是她想岔了。

萧世子此人甚是霸道,心思厚重,极有手段,她对上他,犹如那羊入虎窝,惊险万分。

何况,她同萧世子不过堪堪见了两面,第一面惊险万分,他甚至还想杀了她,纵使她容貌过得去,萧世子也不该是那等见色起意之人。

“表姐,你有无事,可有被吓着?”奔过来的蘭锦目含珠光,喘着粗气问道。

皎芙压下思绪,冲蘭锦摇头:“我无事,怪我,让你凭白遭受了这等惊吓。”

等待之时,蘭锦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想去寻人,又不敢声张,要惹来了旁人,岂不是有口也说不清?

此番见皎芙安好,她总算能心安了些:“上次你只听了他的名,就吓得魂不附体,”她又细细打量了皎芙一番,“还好你一切安好,不过那萧世子特意留下你作甚?你们先前见过?”

打发走蘭锦,皎芙就知道有这一遭,遂把心中早已准备好的措辞拿了出来:“先前去相国寺为母亲祈福,一时不慎丢了荷包,幸被一位公子捡到交还,不曾想那公子竟是萧世子。”

蘭锦恍然点头:“我说你上次怎那么大反应,原还有这等纠葛。你只管放心,无论是今日之事,还是你丢了荷包那事,我都不会往外说。”

皎芙心内一热,蘭锦比她小三岁,心思却细腻异常,除却畏生人畏人多这点,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平日里处起事来有时比月锦还要老成。

拿今日这事来说,随她来的若是墨锦,只怕已闹了个天翻地覆。

道了声谢,她即刻与蘭锦沿路往回走。

回至莲池这边,墨锦就迎了上来:“你俩上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

皎芙接过了话:“见那八仙花开得不错,一时忘了时辰,让四表妹和三表姐忧心了。”

月锦行至墨锦身侧:“自家姐妹,说这些可就见外了,”她扭头看向西院内,“孙大娘子为女眷准备了好些糕点,她们已过去了,我们也去吧。”

皎芙蘭锦齐齐应声,同墨锦一起跟在月锦身后到了院内,向众人见礼讫,两两跪坐在王大娘子左右侧。

今日的日头没出来凑热闹,这别院又依山傍水,偶有凉风吹来,又带走了些暑意,倒也不至于煎熬。

皎芙目不斜视,拿起一块红枣糕,小口小口吃起来。

“王大娘子好福气,府中三位姑娘落落大方,表姑娘更是有一副好颜色,真是羡煞我也。”

说话的是举办这次宴会的孙大娘子。

提及自己,皎芙停下嚼糕点的动作,端坐正身体,垂眸不乱瞟,让人在礼节上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王大娘子笑道:“孙大娘子尽打趣我,贵府的两位姑娘哪一位不比我家的好,尤其是孟四姑娘,不仅才貌双绝,为人处世更是妥当,我家的要有这么省心,我做梦都得笑醒。”

“哪里,”孙大娘子瞟了眼皎芙,问,“表姑娘可定下亲事了?若没有,我这儿倒有一桩好姻缘。”

听此,众人皆噤声,扭头看了过来。

王大娘子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

据她所知,云麾将军府及冠的儿郎都已定下亲事,就是孙大娘子的娘家孙少府府上也无合适儿郎,故孙大娘子应是被人求上了。

要是对方家世人品尚可,何须如此麻烦,自家人来打听便是,却让孙大娘子众目睽睽之下打听此事,这不是把皎芙推到人跟前当猴看吗?

强忍不快,她笑容如故:“劳烦孙大娘子挂念,老太太心疼她,正亲自操持着呢,我那日不过提了一句,老太太就怪我多事。”

孙大娘子面露惋惜:“那真是可惜了,表姑娘颜色上佳,老太太谨慎些也是好的。”

她本不愿掺和这事,无奈她家夫君云麾将军特使人来说,要替军中的后辈说合,能让云麾将军开口的,绝非泛泛之辈,她也乐得多嘴问上这一句。

原这事私下里问更妥当,哪料她那才成了鳏夫的二外甥也来横叉一脚,想娶陈伯府那表姑娘为继室。

她知道的已有二人,这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这姑娘怎么看都不是个安分的,这次算是给陈伯府这表姑娘一个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