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突来的一句，听得木小树哑了声、呆了神。
等听明白了，她抬起头，却是哀声连天。
“这也太狡猾了，纯属无赖，要是你一辈子都没想好，我岂不是要跟在你后面当一辈子狗腿子不成？”
“不行不行，你得加个时间期限，否则我后半生哪还有盼头。”
话才刚说完，清让才有所缓和的表情是肉眼可见地垮掉了。
木小树一见也急了，立刻抽出两个手指叉在清让左右嘴角，哪还顾得了什么肌肤亲不亲的。
“有话好好说，不许撂脸。”再撂，你就一个人自个站在这撂，我不奉陪了。
鉴于清让脸上又有冰冻的趋势，她还是把后一句咽了回去。
“狗腿子？”清让简直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他克制住下意识想打落眼下手指的冲动，最终只是皱着眉头，稍稍别开了脸来躲开。
却不妨碍他一声冷笑，“好，好得很，自我认识很是深刻。”
“我眼前所见，脖子以上只是个摆设吗？若不是，便好好想想，你我之间难道没有别的正当关系可言！”
讲道理，我拍马屁最多是猥琐发育，什么时候变成不正当关系了？
木小树虽有顶嘴的心，但没顶嘴的胆，再三抬眼，试探问道：“能不能……指条明路，说得浅显易懂一点？”
清让此刻的脸色，岂非难看两个字能形容，他忍了再忍，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当日在兰府，肝脑涂地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在所不辞，是谁说的。”只见他话锋一转，薄唇飞快开合，“今日不妨再说说，待在我身边究竟有何难耐之处。”
乖乖！这是把她当时一股脑往外倒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了。
可新账没算完，就翻出了旧账来。
对于清让的好记性，木小树欲哭无泪，只得苦巴巴地道。
“当然难耐了，只知道冷冰冰训我，我哄不好，又惹不起，这样的态度别说一辈子了，一天都耐不住。”
她不死心地试着问：“我不是要反悔，就是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儿？要说起来，如今我也算得上是你半个师妹？”
既然不喜欢拍马屁小弟，师妹这个身份总该是堂堂正正的了吧！
“事到如今，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从清让纹丝不动的语气里，木小树得出商量无望的结论，她只好认命地“噢”了一声。
“一辈子就一辈子……”
“那你现在能不能不生气了？多日不见，我原本有一肚子话想同你说，可你这个样子，很是难处。”
“现在知道怕了，与墨染厮混在一起，随心所欲之时怎么不知道怕？”清让眼底有波澜微动，出口却是冷声。
木小树在心里默默垂泪，这都哪跟哪啊，好不容易在墨染身上说清楚，怎么又扯回去了。
她此时此刻不仅怕，并且，招架不住之际又想走为上计。
清让何尝没发现木小树就差写在脸上的逃跑意图，他先一步双手收紧，这次，是切实将人圈住了。
他低头，眸中不知何种情绪，良久，才开口。
“就这点出息，在我面前，只想着逃。”
见木小树被猜中小心思后一言不发，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始终不敢有任何动作。
如此相拥，却不温情。
他越触及，她越后退。
他凝视许久，不得不主动卸除浑身冷意，心中万千不悦，最终都化为无声叹息。
“没有下次了，无论是这样荒谬的忙，还是与旁人百般亲密。”
木小树切实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不曾想，她竟听到了清让话语里的妥协。
没有下次，也就是说，这次就算了？这是将此事翻篇的意思？
头顶的无奈低语传来时，她正在不安地十指相绞。
这样的小动作被清让尽收眼底，他眼帘动了动，想起她身心备受折磨，才不过是前一日的事。
再见面时，却只满心欢喜扑向自己，并未以疼痛相迎，甚至，半字不提。
如此相比，反倒是自己计较锱铢，念及此处，心中又放软了些。
“记住，以后若想逞强，只在我在之时。”
说完，便无声无息地松开了这个不浅不深的怀抱。
“记住了。”木小树心乱之下，还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就点头如捣蒜。
等到反应过来，她浑身上下就像充满电，瞬间来足了精神。
见清让转身要走，她赶紧伸手去拉他衣袖，语气带着掩不住的心喜，“也就是说，容许我放肆，当然是作数的了？”
清让侧脸，“说说看，还想怎么放肆。”
听听，听听！
这表面上是答应了，言外之意，已经觉得我相当放肆了，分明是在让我掂量掂量看着办？
哪怕清让语气平静得不行，木小树依旧听出警告的意味。但她偏不理，假装没有听懂。
“清让今日替我描妆吧！”
“嫁与旁人，还要我亲手伺候？”这般要求，多少有些出乎清让想象，他不由得拧了眉。
“虽说是假成婚，但总归是个大日子，多少想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嘛……”
“记住作甚？这里的一切，包括今日，都不重要！”
“是是是，我只记得，今日是清让替我描的妆。如此精湛绝伦的技艺、巧夺天工的手笔，接下来日子我自当把脑袋虔诚地供奉起来，视为神作，避风避尘，滴水不沾。”见清让语气直转而下，木小树话回得叫一个又快又溜。
她不知这高帽戴上去了几分，也不知哪个字眼打动了清让。
清让听到先是无言，但在之后，唇角竟有稍纵即逝的笑意浮现，她便知，清让这是应允了自己。
“过来，坐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清让唤她。
木小树笑容几乎爬到耳根，知道清让有意避人，她麻溜地去关了门，再坐到镜台前。
她期待不已地看着清让将妆奁里的物件一件一件拿出来、铺陈开。
她盯着清让长指摆弄瓶罐的每一个细致动作，只觉得分外优雅动人。
“你可知他在大婚之上要做什么？”
墨染？
被冷不丁问到，木小树一愣，摇了头。
“不知。”
清让并未抬眼，但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
“我再说一次，只要你想，现下我就带你离开。”
她又摇了摇头。
“到这一刻，并不是谁在胁迫我，只是我自己决意帮忙而已。我答应过墨染，会站在他身边，一直到他所想的那一日到来。”就连木小树自己都不知道，在说这番话时神情是何等笃定。
清让听完，眸中渐渐漫出无尽冰冷，恰巧被半落的眼帘掩盖了去。
最终，他以无话作答。
木小树视线来来回回扫了几遍，确定清让没有因为自己这番表明了要帮墨染到底的话翻脸，也放了心。
见清让在说话间隙，已经毫无差错地将大大小小的梳妆打扮用品，按照先后使用顺序自上而下地摆放整齐，她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凑近。
“清让，为何你会这些女子技艺。”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清让淡淡作声。
“世上并无规定只为女子所用，只有女子能学。家中事务需要，因此，自小便就会了。”
家中？要是木小树没记错，这还是清让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及家这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