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树缩紧脖子，做足了清让甩翻自己的准备，却久久不见动作。
抬头去看之时，又是一阵冷而刺的数落。
“这场大婚，可作假，可成真，可退一步，可进一步。这里种种，不过是隔雾观花，我前脚才离开几日，你便深陷其中！”
清让将眸光扫落下来，说完已是面目无情。
“如果你心中没有答案，或是想从此留在蛇宫，那我同你说过的一切，都不再作数，碧海霞光，即刻交还我。”
语气既冷又淡，分明是对人所说，却像是与世上任何人都无关。
两人之间，忽然拉扯出的距离，就像隔了十座山那般远。
木小树这才意识到，清让是认真的，是前所未有地认真动气，绝非她所想的只要厚着脸皮闹上一闹，事情就轻松过去了。
莫名的焦灼涌上心头，再不敢胡闹，立刻收回手坐好，急着开口。
“你、你一向不与人亲近，放在平时，我哪敢明目张胆地往你身上扑……我只觉得劫后逢生，终于再见到面，一下脑子里就空了，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可等到激动劲儿过去，我就怂了啊，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在你大发雷霆之前，不声不响地撤回来，碍着你又冷又凶的，我哪敢轻举妄动……”
“好死不死，墨染也赶来凑热闹，他那嘴皮厉害得要命，一开口就差点把我吓晕，那种情况，既慌乱又羞愧，换谁谁不跑。”
期间，木小树不忘瞥目去看清让，见清让始终没什么反应，说着说着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在蛇宫的这些时日，我内心是有撼动，但远远说不上沦陷，长留下来，更是无从说起。”
清让何尝没察觉到，眼前人早前还神采奕奕的神情，此刻变得黯淡不少。
他也听出她字字句句心性不改，如此，已是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在他眸光在久久凝住后，开口时只是道：“既然说清楚了，为何觉得委屈。”
不提还好，一提，这下木小树径直撇了嘴。
“委屈，我热脸贴到冰面上了，我就觉得委屈。也不知道上次是谁不辞而别，再见面还只知道数落我，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清让本听前一句话听得唇角松动，到后一句，已是微微俯下身来。
“说的是，不辞而别是我不对。”
他两指极轻地按在木小树的下巴，不是拿捏的力度，只是稍稍抬起对方的脸来，使之与自己双眸相对。
“是我疏忽，且多虑了，若再来一次，我定当让你清醒，在你清楚自己所作所为后，再一字一字地与你好好辞别。”
说完，清让主动拉开了距离，手也松开了。
话语虽一如既往地冷淡，却有似有似无的的温热气息与之相随。
木小树被突然靠近的清让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清让的气息早已经离开脸畔。
就在刚才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木小树不知怎的，似乎在清让眸眼中看到了一丝可疑的深沉？还是说自己看错了？
没错吧！只因这话说得也不太对味，她听到清让着重咬了“所作所为”与“好好辞别”八个大字，竟隐隐约约有股咬牙切齿的意思。
以木小树对清让的了解，这势必是自己在哪里得罪他了，他心里记着呢。
她迅速联想到小渔村庆祝当晚自己酒后大醉，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的事，于是问：“清让，我那晚难道朝你发酒疯了？”
清让并不认为两人相吻之事有一瞒到底的必要，可如今她丝毫不记得，若由自己主动提起，在此刻便有了讨个说法、寻她负责的意味。
他堂堂正正一个大男人，何时需要这般逼上门强行去要说法，不过一吻，不值得耿耿于怀。
哪怕这样说服了自己，清让心里依旧莫名一阵烦躁，才有所缓解的面色又冰封起来，未免木小树看到自己心生误会，最后索性转开了脸。
乖乖，她又猜对了！见清让瞬间黑脸的反应，木小树嘴更扁了。
此刻，她就是有再好的脾气，也不乐意了。
“一个个的，喜怒不定，心情好就待见人，心情不好就摆脸色，就不能招惹你们。别说蛇宫，等大婚结束我就回小渔村，哪儿也不待，谁也不待见。”
“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混为一谈。”清让听得眉头皱起，也是立刻转过来，“离他应当，离我不行。”
“有什么差别，不过都一样，上一秒还说允我，想抱就抱，下一刻就变脸走人。”木小树不满地嘀咕，“再说，行不行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说完，当下想证明双腿长在自己身上，自己随时随地想走就走的木小树就站起身来。
说了这么多，尽是些没趣的话。
就算自己擅自答应留在蛇宫帮忙做错了，可都说坦白从宽，自己莫名检讨了这么久，也没见清让脸色变好。
也不知还有哪里惹到他，又不明说，自己猜来猜去实在没劲，想到这里，木小树也气哄哄地直往门外走。
可惜脚下才刚刚迈出两步，就无法再向前，是清让飞快探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听到站在身后的清让似乎无奈地送了口气，再觉得有温热靠近时，清让已经从背后轻轻搂住了自己。
“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我并未推开你。心虚之下，落荒而逃，反倒还怪起我来了。”
这个拥抱来得十分仓促，也十分浅淡，浅到腰身只是被虚搂着，淡到两人并没有实质的接触。
即便如此，木小树还是惊得睁大双眼，在原地呆住了。
她想回头，却被耳畔的离得极近的呼吸吓得一动不敢动，她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脑袋稍有动作，就会相当冒犯地触碰到近在咫尺的清让的脸。
这么一想，心脏难免砰砰砰跳得更厉害了。
温淡的气息继续：“也由不得你，我替你救人，尚有一恩，恩情未报，你如何走。”
“那、那那你快想，要、要我怎么报答？”木小树紧张得结巴。
见怀中人分外忐忑不安，却始终没敢动，清让眸光静静垂落，唇角渐起细微弧度。
“害怕了？转过身来，告诉你。”
怕？木小树一愣。
说起来，前两回好像真的都是她先撒的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清让他一个规矩分明、传统保守的古人都不怕，那她木小树有什么好怕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登时，木小树眼一闭，在清让双臂间囫囵转了个半圈。心一横，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回，再度抱了上去。
心想，要是将她拦下来只是为了戏弄她的话，别说有腿，就是没有腿，等会哪怕用爬的，她也非要爬出这间屋子。
岂料下一刻，她就听到寒冰渐散，似融为水。
“还没想好，在我想好之前，一直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