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带小树来蛇宫,使之与墨染结成契约的事总算大致清楚了,再有些话,就得去与清让私密讲了。
看清让那副样子,估计是气来气去,已经自己气得通气也不那么在意了,毕竟嘛,事实已成。
荣飒虽对早几日那冰冻三尺的压迫感心有余悸,但清让这个身份,远不如本尊来得慑人,这会也站起身,却是无声看了好一会墨染。
越是慢慢回想起初来蛇宫时,眉头越是皱得深。
那晚,她一察觉到灵魂有异,就迅速做了应对,提身来到蛇宫。
不想,还没踏进,就在外面给一袭修长黑衣截住了。
在夜色下白得刺眼的妖异面容转过来时,露出些许惊讶。
“师父?倒是许多年不见了。”
他红唇轻勾,“好端端的怎么想到来蛇宫了,是有恼心之事么。”
“墨染?”
荣飒也是一惊,在将记忆中少时面容雪白的孩子与眼前之人重叠上时,才又出声,“你这小屁蛇,这些年间倒是生得越发妖艳夺目了。”
她很快摆手,“碰上得正好,走,带我去找墨奇邃。”
墨染只是软软拉着调子,“师父,我那大伯如今居于蛇宫深处生死不明,怕是无法相助,师父有何烦恼,不如说来听听。”
荣飒也没遮掩,“收了个徒儿,一体两魂,不容乐观,这趟是来找找灵魂压制之法,急着要用,想到你们蛇族擅长这些念咒画阵的玩意,既离得近,又能把控咒术的后作用与反噬力,十分合适。”
墨染漫不经心,“压制灵魂很是简单,何须寻上墨奇邃。师父不妨细说,压制何人灵魂,压制时间长短。”
荣飒眉头一挑,“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行?”
虽心里怀疑,仍然说得详细了些,“最好是能在为师想到不损本体的周全解决之道前,一直压着,如果不行,最短也得给压制上一月。”
墨染拢了把衣身,眸眼在月色中幽暗起伏。
“族内有许多这样的术,多少有些弊损,完美符合师父需求的,也是有的,只是难度颇大。”
“如若成功,别说压制,甚至能彻底抹去那个灵魂的存在。”
荣飒狐疑皱眉,“你说的,可是你族内的十大秘术?”
“好像是记得隐约听说过,有这么个灵魂术叫辉夜什么来着,同时还记得,这术成术的前提是两人心中一线相连,或亲或友或爱,得生出强韧的羁绊来。”
想到这里,荣飒直接打消了念头。
“那不成,成不了,你们曾从谋面,能在极短时间内生出个鬼的羁绊,肯定没戏。再说了,要真生出什么来,到时候我也是头大如牛。”
“还有,这顶级秘术,墨奇邃能不能使都不好说,你个小屁蛇才多大,哪来的口气。”
墨染眨了眨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道,“一劳永逸之法,且无任何精神残留之类的副作用,师父若爱惜本体之人,难道不想试试。”
见荣飒面目迟疑,他又缓缓补充,“师父不必多想,徒儿没有那些险恶不善的目的,只是如若做到了,师父答应替徒儿复活一人可好。”
他翘着红唇,面目委屈,且语气带着为难,“徒儿也拿出自己的灵魂来,以魂换命,该是值当的。即便不成,师父又有何损失。”
荣飒想了想,觉得有理,很快就有决定。
“行,反正这一两日我就带人过来,你先给我压着,加上还得来弄点蛇晶,到时就随便寻个名目上门,且在蛇宫逗留几日。”
“至于那辉夜什么术,你随便试,有言在先,不可碰她,不可诱她,不能带她触及秽乱,更不能伤她身心。”
墨染勾起红唇,“师父说的碰,是怎么个定义。”
荣飒咧嘴一笑,“当然是你脑瓜子里第一时间所想到的那个含义。”
琥珀双眸即刻变冷,面露厌倦,“知道了,没兴趣,若非必要,不碰便是。”
“还有,你既然想试,顺带,也替我探下另一个灵魂,在这之前,我得先给你说说细节之事……”
这边回过神,荣飒越看墨染,面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一开始,她本是想着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任由小树玩闹历练一遭。
到今日这一步,一旦冷静沉思,便觉眼前黑衣雪容之人分外看不清楚,早已脱离她最初预想。
细细想来,何止是私下协定之事,包括她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渔村后脚跟上、看似将计就计的大婚之计,都早已被墨染一根线串好步步计算。
再深究些,就连蛇宫中事关小树发生的每一事,也由他牵线安排,始终不出手心掌握。
“你做得过头了,要不是小树心性坚韧,最后到底没什么事,就你这做派,我实在恼火,不会帮你。”
墨染也这样任由荣飒盯着,并无任何不自在,反而侧了侧身,躺得更慵懒了些。
他眸光散开,不知望着何处,面目毫无波澜,唯有字句极尽发软。
“正因为自知从来无人,才这般做呢。”
“师父你说,情分这样的虚幻的东西,是否有握在手中的筹码真实,且不说师父,心中早有两三分鄙弃,将我看得浪贱无力。”
“并无蒙混欺骗的意思,也知道师父这会想到了什么。师父若为自己一时大意而恼怒,可尽一切能想到的法子罚我,只求师父不失救人之约,便好。”
荣飒眉眼皱得更深,摇过头后,这下就连看也不想看了。
“还是少时对你的那句话,你选的路,可别后悔。”
松了口气,是想到也罢,虽说小树暂且蒙在鼓里,但大婚之后,自己自然会将蛇宫之事的起始缘由,都跟小树徒儿捋个清楚。
于是一撂衣摆,也无声跃身下了离人树。
墨染最后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只见他在荣飒离开后,先是兀自咬着指节笑了一阵,后面又不知想到什么,双眸逐渐变得迷离。
眸光垂落之际,手指也一点点抵入红唇,卷缠之间,柔媚地低着声。
“解除?”
“娘子,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