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唤做之之的女童，此刻正熟睡得香甜。
毕竟孩子心性，稚嫩纯良，修习也堪堪停在起步阶段，因此，女童对外在的一切尽数不知。
就连此刻睡着的房中，早已出现了全然陌生的一人，也毫无察觉。
来的是个女人，是个并不敛藏气息，甚至堂而皇之的女人。
她将手背在身后，面目自若，一袭白衣在室内慢悠地来回走动，第二个回合，便找到了自己所想之物。
那是属于孩童的玩乐桌案，上面摆着小小的像是替孩子专门打造的妆奁，妆奁的镜面是开着的，照着各类异界奇巧玩具。
其中躺在一众玩具最上面的，是一只双面绣花的小拨浪鼓，看来，是这孩子心中的新宠。
妆奁四周，再就有许多各色精致的暗匣，没有秩序地随意摆放。
白衣之人没有将打开暗匣的想法，甚至连目光都不曾落到之上。
她用两指，径直在那堆琐碎的玩具中扒拉，层层拨开，在最下层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双指夹起，举高在眼前，这才冷笑了一声。
“嚯，这等东西也不藏好，以为隐于孩童之物中就足够安全？用以混淆寻常之人，倒是足够了。”
待她将手举高之后，可以看到，她捡出之物，是一只并无多余的珠玉辉煌装饰的暗金发钗，通体沉闷，或者说极素、又极暗。
她看了一会，就将发钗分分拢入了手心，嘴角弯起。
“我可是放着你尽情去玩了，要是这次能赢，也便承认你赢了，但若是……”
她故意一停，面上缓缓露出期待而残忍的神情来。
“若是输了，那可是一败涂地，彻彻底底再无从我手上逃脱的可能。”
“这样的大动作，就说拭目以待，都像在侮辱我对你一向的喜爱，霏迟，无论你究竟想做什么，可千万要取悦到我，不要太令我失望。”
说完，白衣之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独自站着，又慢慢露出温柔而着迷的神情来。
这没及时离开而多停留的一会，便被本就离得不远而步步过来的的性感冷艳之人，察觉到了气息。
璇真从长老那里如常汇报过后，松了心绪，便想来看看牵挂的女童。
谁知人还未近，陡然发现了一股陌生气息，还是此前从未在鸟族出现过的气息！
她不敢耽误，匆忙直奔现身，正见到白衣之人毫无避讳地站在房间内，兀自念想得深沉。
璇真即刻侧身后退半步，双手起势。
与此同时，就听到白衣随意地出了声。
“你最好收起你的敌意来，在我还没想与你动手之前。”
“我来这里，不过拿回自己的东西，对里面睡着的小女孩，没有兴趣。”
白衣之人当着璇真的面，从容不已地抬手，轻而缓地将暗金发钗插入了自己发间。
这一幕却看到冷艳之人面目惊骇不止，双手握紧之后，就连后背都开始涔涔冒汗。
白衣并不意外，只是挑眉笑出，“你若是个聪明人，这会，与其不自量力地想从我手中将东西夺回，不如想想，你怎样才能向他交待，你们的后路，又该怎么走。”
见对方愈加大惊失色，白衣之人冷哼出声。
“怎么，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没让你听懂？”
“那我再说，我口中所谓的你们，指的是你与墨染，这下，可听懂了。”
“可惜，接下来的时日，你怕是见不到他了，无法再相谋和，再见之时，便是……大婚当日。”
白衣之人口中略停，人也在这一瞬逼近到璇真面前。
她有片刻的打量，又骤然露出笑意。
“让我猜猜，到那时，你又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却不知，隔了数个界层的鸟族之地中，两个女人口中心中的那个他，正对着面容素净而心绪有几分低沉的女子，微微出神。
墨染也一怔，似乎没想到木小树会突然调转话头，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这不像娘子的作风，怎到此一步，还不问我计划为何？”
接着，也轻轻将红唇勾了勾。
“至于璇之之，下次，若娘子随我一起去看她，便再与娘子说。”
言下之意，要是她不去，墨染就不打算告诉她了？
那你还多此一举问什么问！
木小树没有心情去翻白眼了，无力道，“那走吧。”
“蛇族之事走到最后阶段，你自己心中有考量就行，我就算问，也没有非凡的实力去助你一臂之力，不如不问。”
话音落下，才迈出一步，就被拉住。
墨染将人拉近，抬了另一只手，轻柔去拾女子脸侧的发丝。
“不急着走，接下来，为夫要与娘子说正事了。”
还有正事？
木小树对上难得带了认真的神情，将话咽回，也等在原地，仔细去听。
“一会到了蛇宫后，我们就该前去蛇族的试炼之地。”
“是蛇族一向的规矩，主宗一脉成婚之前，要与爱侣齐心通过试炼，称为历经磨砺、相互护持，情意方可成型。因此，只有顺利通过，第七日你我才可如约举行大婚。”
“没进试炼之前，我也不敢笃定里面是如何情况，但无论发生什么何等意外，娘子要相信为夫，更要相信自己。”
不是吧，本来以为假成婚也就是当个群众演员的事活儿，还得上刀山下火海历经磨难了？
墨染这厮先前竟没吭过一声，眼下事到临头，才开始说起。
“还有这种规矩，你怎么早不说，早说，我多少能做些准备。”
“娘子无须做准备，自然而为便好，除非……”
墨染只是轻声笑了笑，也不将后一句说出。
“除非什么，要说就说，别话说一半，成心吓我。”
“没什么，等到进到试炼之地后，再说。”
没能得到答案的木小树，心里更加打鼓，毕竟她哪怕在凡人之中，也堪称手脚无力的低弱之辈，虽说入了千手医仙师门，但也只是空有名头，实在还没开始修炼学习。
她自然着急，她一个异界之外的人，全然无法想象所谓的蛇族试炼，是如何情形。
见墨染后一句话有些紧，也赶紧问，“那进去之后，有什么要注意的？”
对方也很快接了话。
“蛇族试炼，一共有三个境层，到达最后的第三境层前，试炼中的景象都会显现在试炼门口的冰幕上，也就是说，我们前半部分的一举一动，会被尽数窥测。”
“但只有举止，其中声响，不会同传出去。”
木小树已经不再惊讶这等玄妙之术，想到明日晶尚且人为调控视角，又问。
“那这试炼中所设置的窥视视角在何处？身前、身后、脚下还是头顶？”
“为窥全局，在中心之顶，不可移动。”
这下，她心里有稍微有些数了。
“还有吗？”
“再有的，只能切身落于实景实地后，才能与娘子细说。”
木小树点头，“好，我暂且都知道了。”
墨染手上又拉了一拉，“那便过来，抱紧为夫。”
正当木小树抬眼觉得不解而久久不动之时，等了好一会，都能等到主动贴上的拥抱的俊美之人，也不满地翘了唇。
“想让娘子主动一回，比这徒步走回蛇宫去，还要难上千万倍。”
说完，一步向前将人搂住了怀中，另一手也按紧了。
还没等木小树反应过来，墨染已经带着她拔身而起，凌空之中步步飞跃了。
敢情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走回走回蛇宫去。
难道，在这边缘之地落脚，是猜到了自己闷气生完之后会问及鸟族，同时也为了提前与自己交待些试炼之事？
木小树在他怀中摇了摇头，索性合上了眼，不愿再去多想这等冗杂的事。
等墨染再度稳当地落地，将她放下来后，木小树甚至有些恍神。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刻他们并没有在蛇宫内的地界落脚，倒像是中途停在了之前墨洵的侍从，给她指的那条小路上。
但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墨染会停在这里了。
只因她赫然在对面不远处，见到了一袭白衣而笑得温柔和煦之人。
再一看，墨染整张脸瞬间阴沉下来，眸光也寸寸变冷。
这白衣，除了黑夜姬，还能有谁？
木小树心中连连苦笑，即便百般躲避又如何，该来的，这不还是来了。
黑夜姬率先笑吟吟地出了声。
“霏迟，在鸟族之地玩得愉快么。”
木小树实在猜不准墨染会作出什么应对之举，他对上黑夜姬时，往往都是疯得毫无自控且不无知。
因此这第一句话一出，她就一个劲地暗暗在掐墨染掌心了，试图提醒他不要在这里与黑夜姬多生了事，还是早早赶往试炼之地。
木小树自然不知，身侧阴沉俊美之人之所以会停下来，除了察觉到气息外，更被她发间赫然多出来的暗金发钗刺痛了眼。
黑夜姬自然是注意到这样的视线，只是笑得愈加开心。
“好看么，许多年遍寻不见，一直以为被霏迟弄丢了弄毁了，不曾想，还被收藏着呢。”
“这等贯穿过身体之物，霏迟是否也喜爱不已，本姬记得，那是霏迟尚且稚嫩、经事不多之时，因此，留下的体验与记忆应当都是极为深刻的。”
等黑夜姬口中的话，一字一字地轻巧说完，木小树脑子嗡嗡作响的同时，就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