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落完许久,见墨洵仍然冷着脸盯着自己。
她都打算岔开这一茬了,这时,墨洵就开了口。
“就结果来说,死于墨染之手,你可还想听下去。”
木小树当场吓得差点灵魂离体,她心中踌躇了好几番,手指捏紧又松,松了又捏紧。
还是下定决心。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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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前,蛇宫。
对于蛇族主宗而言,今日是个寻常又不那么寻常的日子。
不寻常的地方在于,主宗里的亲族长辈,因鹭族那边大事传召,都前往了鹭族。
那个小小的蛇鹭异子,因为身份的特殊性,被有意保护起来,而留在了蛇宫中。
众人临行前,决意让两位实力不凡的夫人看管着孩子几人。
美艳动人的黑崇姬夫人,一向不管这等琐碎之事,只无趣地看了一眼,便唤来美姬,自行寻乐去了。
那位黑夜姬夫人,看着以异族之身而论,尚未成年的孩子三人中最为显眼的那一个,眉目凝了又凝。
最后,她将他们一行留在庭院中自己玩闹。
凭她所能,即便不在眼皮底下盯着,也出不了什么闯入侵害的大乱子。
她一向有这样的实力,自有这样的自信。
只是想起数日前与那小小异子的争吵,她心思也有些发沉,颇有心事地只身回了殿内。
偌大的后院中,只剩下三个不知族内发生何事,一如寻常在一起研习、修炼的孩子。
仔细一看,就知道这三人都是蛇族中人,有显而易见的蛇族人特质,分外白皙的肌肤,一致的金色眼瞳。
要说有区别的话,那瞳仁的颜色深浅,有些微的差别。
其中端坐着的少年,看上去最为年长,眼瞳也最为金赤精纯。
趴在中间的女孩,年龄最小,则为最浅的蜜蜡色。
另一少年,瞳色则是介于两者中间的琥珀色。
其中,转着大大眼瞳的女孩,趴在草地上,一边咬着手指,一边翻动眼前宗卷。
“沫儿最讨厌学咒法之术了,不仅咒语拗口难记,阵式也复杂难画极了,我看着书卷,只觉得上面的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她说完,就立即捂住双眼,装作看不见眼前宗卷,一边委屈地叫苦。
“沫儿能不能不学了,为何不能由哥哥们,将沫儿的那份也学了。”
一旁盘坐正坐,此刻运转周身灵息的少年,闭着眼无情拒绝了这等幼稚言论。
“自然不成,今日替你学,明日亦替你学,等到考核之时,你能让谁人替你去考。”
女孩不想听到这样的话,鼓起腮帮,气呼呼将脸别到一边。
“坏墨洵,凶墨洵,你不愿意,我不要叫你哥哥了。”
她这别脸,自然看到一旁认真看书的、看上去颇为阴柔俊美的另一人。
大大的眼珠机灵地转了几圈,女孩脸上又堆起了笑意,接着一个飞扑,纵身偷袭了这另一人。
她搂上他脖子,亲昵地撒娇,“那墨染哥哥帮我。”
本来一腿抻直,一腿随意支起的柔美之人,见女孩扑身而来,恐怕她这下冲劲过头,跌出去受伤。
他迅速松开手上宗卷,按住了女孩背后,将她固定在怀里。
最后变成了两人都倒在了地上。
少年被压在了下面,仍双手虚拢相护,注意着不让身上的小人滚落下去。
女孩觉得趴着软软的哥哥身上,比什么草地舒服多了,更是惬意地闭上眼睛。
她换了好几个位置,最终在胸口停下来,像是打算睡上一觉,直接赖着不走了。
另一边端坐着的少年,没什么表情地睁了一只眼,“你不要太由着她任性胡来,这小调皮鬼,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女孩即刻嘟了嘴,“有什么关系,就要躺着,反正,沫儿以后要嫁给墨染哥哥,墨染哥哥是沫儿一个人的。”
“提醒一句,你口中的墨染哥哥,身上婚约可是多了去了,就是排着队慢慢去退,排到成年的近几十年内,也轮不上你了。”
“不听不听,墨染哥哥既然在我眼前,就是我的。”
那面目阴柔的少年,似不想见女孩心中置气,也温软道,“兄长,婚约都是以前的事,自是不作数了的。”
女孩果然一下欢喜起来,她抬起头,在阴柔少年下巴上吧唧地亲了一口。
“墨染哥哥喜欢沫儿么。”
少年像是有些无奈,一边低声笑了笑,“沫儿喜欢小叔么。”
女孩更开心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自然喜欢了,所有的大人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星河小叔了,他从来不会责罚沫儿,无论沫儿做错了何事,都只会温柔笑着待沫儿。”
柔软的声线再度开口,他摸了摸女孩的头。
“那沫儿,如果当日考核,唯有你一人过不了,你日常修习的时间以后得加半不说,小叔更会失望至极,失望到暗自垂泪、几天几夜不眠,一时不愿再见你那般地步。”
女孩听得这话,霎时瞪大了眼睛,也立马从面目柔美之人身上爬起。
再也不情愿,也回到了先前自己趴身的位置,重新拿出了宗卷,咬唇研读起来。
见言语奏效,女孩浑然忘记去追究婚约与喜欢这事,少年无声笑了笑,也撑起身子,捡回一旁宗卷。
一旁端着的冷峻少年,也挑了挑眉,见女孩此刻咬手苦记的模样。
其后才淡淡开口,“还是你有办法。”
三人又各自静下心,开始修习今日课程。
过了几个时辰,直至一大一小两位少年,都数次流畅地完成结印成术后。
只剩女孩抓头不已,屡次不成功。
那小性子即刻又上来,她不满地扁嘴,将宗卷重重撂开。
“学不了,学不了,这个爆裂之术,太难记了,我好不容易将咒语念完,要下手时就全然忘记术式怎么写,一心记住术式如何,口中咒语又开始打结。”
阴柔俊美之人,坐近了来,只是安抚,“耐心些,不必心急。”
女孩哪里肯听,数次受挫之下,只想快速走捷径。
她抓上身边的手,委屈恳求,“墨染哥哥,帮我画阵吧。”
端坐的少年吐了一口气,也起了身,冷着脸坐到女孩对面,“不行,爆裂术不比寻常,若失败了,会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以前不也取巧了数次,墨洵哥哥分明也知道,若有人手把手在眼前写下术式成阵,是最快的学习之道了。”
“我是知道,但也一向不赞成。”
被请求之人,也认同了这话,“兄长说的是,不比其他辅助之术,攻击之术最好不要取巧。”
女孩见被两人拒绝,愈加率着性子来了。
“沫儿学不成,恨死今日的课程了,再也不想看见这爆裂之术了,可我也不想令小叔伤心,哇,我不要。”
她言语间抗拒之心相当明显,说到后面,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兄长……”面目阴柔之人,先一步心软,看着哭得大力的女孩,无措地抬眼。
冷峻的少年虽然眉头已皱,心中也有不忍,最终咬牙,“不要惯着她。”
说完之后,知道她这一哭,不哭上大半个时辰不会罢休,也起了身。
“我去取绢巾来,一会给她擦泪。”
女孩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睁开一只眼,虚眯着看见墨洵离去,又立刻一头扎进唤做墨染的哥哥怀中。
她一向知道,所抱之人更为温柔发软,也更为宠溺她,若是她缠着不断央求,他一定会松口的。
一如往日数次得逞,这次,她自然也如愿了。
阴柔俊美的少年却仍有犹豫,虽然他有十足的把握成术,但唯一不确定的因素,也是眼前女孩。
若她在接应阵术之时,心生大意,或者没能逆向撤除,毕竟是爆裂术,确实有可能发生危险。
女孩再度摇了摇他手臂,“墨染哥哥是族内的天赋之子,无论什么都学得极快极好,自然没有丝毫问题。”
不过,有他在一旁看着,即便发生意外,他也能在第一时间终止术法进程,再不济,也能将爆裂的后果转嫁到自己身上来。
因此,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天赋卓越的少年,沉敛心神,指尖画术,张手结阵。
一旁的女孩也汇聚注意力,努力回想脑中背过数遍的咒语。
她不要失败,不能在最喜欢的墨染哥哥面前丢脸地失败。
她念得极慢,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发出,好在没有出任何差错。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符念完之后,精妙运行的爆裂术阵法,也轻轻由一手掌心撑着,递到了她眼下。
女孩小心翼翼地去接,面容上尽是期待。
只要她照着阵法的轨迹,如出一辙描摹一遍,肢体便会留下这等记忆。
等她下次再自己用,怎么也不会出现不知从哪里开始下手的情况。
她向来依赖着身侧温软细腻之人,走着此等修习捷径。
也就在她双手接过,少年撤手的一瞬间。
那是如何快的一瞬,快到少年眼帘半落而未落到底,快到他连一次眨眼的动作都不够完成。
意外,也就发生在这样的顷刻降临,无任何人能够应对上、做出反应的一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