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梦醒狂乱

他竟让步了……

木小树愕然抬头,对上他的眸,却发现他此刻神情冷淡而无谓极了。

她理了理思路。

今晚之事,显然是黑夜姬有意支开墨染在先,再有人安排乐师在后。

不知前后是否是同一人安排的,即便不是,怕是也脱不了勾连。

她在男子怀中大舒一口气,不再去想,“你最有分寸了,接下来由你处理就好。”

墨染只是轻轻摸着怀中人发丝,幽幽道:“那娘子先答应,即便日后知道实情,也不能怨为夫。”

木小树虽当下听得这话有些古怪,见他又自称为夫了,仍肯定点头,“今晚之事若有后果,我愿承担,绝不怪你。”

话音一落,就见墨染松开了她。

墨染又俯下身,将脸放低到与女子平视的位置后,才开了口。

“娘子如往日一样,入夜便去歇息了,为夫遵守千手医仙师门规矩,大婚之前不与娘子同眠,因此一直守在庭院中,今夜,无人侵入娘子卧房。”

说完,又在女子脸颊上轻柔地亲了亲。

“那娘子,眼下安心去休息吧,当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即可。为夫会待到天亮后,再动身前往鸟族,临行之前,再来与娘子交待些别的事。”

木小树稍有尴尬,躲避不及,也不好计较,只得垂了头。

“知道了,你也放心去吧。”

再就见垂落的视野里,墨染无声半蹲了身子,重新拾起魔鞭后,不过一秒,连带着地上昏迷之人,两人的身影都干干净净消失在了原地。

木小树多少有些痴楞,但室内空留她一人,再怎么呆愣,也有足够的时候让她自己慢慢平复回来。

她有些失神地再度坐回床边,躺下去吧,想起刚才浑身赤裸的乐师就睡在旁边,稍微有点不舒服,不躺吧,总不能今晚就坐着睡。

也所幸刚刚闹得这一出动静没多大,至少没惊醒隔壁的灵犀。

否则,多牵扯进一人,场面就更乱了。

她晃了晃脑袋,忽然想到室内还有一方软塌,正是墨染之前躺在上面与自己打赌,试探灵犀的那一把。

她一边按着自己额角,一边朝着软塌直去。

也不想再去考虑别的了,当真侧身躺了上去,蜷了蜷身子,又给自己盖好薄被。

她精神很是疲倦,全然不想再去思考蛇族的事。

这会只是强迫自己放空思绪,脑中空无一物,先闭目养神起来。

另一边。

黑衣俊美之人沐身月光下,轻一下重一下地在手心叩打着魔鞭。

他自上而下冰冷俯视身下跪地之人。

“以我行事手段,绝无可能放过你,你尚且还有命与我对话,你该知,是谁想救你。”

跪地的男子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而震惊抬头,“竟是她……”

一等反应过来后,男子又立即恭顺地伏低,“是小人冒犯了,小人行为大为不敬,甘愿受死。”

墨染无意听这些,随意撇开了脸,只是冷漠问,“谁让你来的。”

男子已然心死面灰,“二公子何必再问,无论是谁,小人的下场,并无区别。”

那异常俊美之人,这下露出来妩媚的笑意来,他轻笑一声。

“自然有了,整个蛇宫之中,唯有一人,是你今晚的生路,看你运气如何了。”

男子平静而绝望地合上了双眼。

“小人奉黑夜姬夫人之命。”

===

房间内,软塌上。

木小树本是想放松一下心神,却不想,这般放松的状态,导致自身陷入了诡谲的梦境。

周身尽是黑蒙蒙的迷雾,看不真切四周场景。

她见到另一个自己,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那个她,面目冷酷,身形谨慎,此刻正步步探出。

她来到长廊,双眼一凝,就径直大力掐上了身前垂脸阖眼的男子。

那置身大片阴暗中的男子,唇角一勾,而缓缓抬起脸来,睁开的眼,竟是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这是……墨染!

这琥珀色双眸,在视线对上的即刻直刻入脑中,挥散不去犹如上古魔咒。

紧接着袭来的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头晕,一旁观看的真正的她骤失方向,开始控制不住脑中的天旋地转。

为了缓解,只得双手抱头,痛苦地蹲到了地上。

却在蹲下的即刻,见到男子苍白的手臂,直抵另一个她的咽喉。

男子冰冷讥笑,指间收缩,将手下之人掐得面目骤白,眼球微凸,再又无情按到地上。

咚——

是头骨着地,发出一声闷响。

啊——

是她手脚无主,大声惊叫着仓皇从梦中醒来。

她忘不了,忘不了。

即便醒过来,她仍清清楚楚记得,另一个她,在男子强硬的手下,竟咔擦咔擦强行转动了脖子。

躺在地上以一种相当诡异的角度,将脸扭到她眼下,用被掐得赤红的狰狞双目与她对视。

她接着笑了,在这般情况下,竟还阴森森地笑了。

她甚至张了口说话,大把大把鲜血从她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她半张脸,她仍在说话。

醒来的木小树,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手脚皆退,将身子蜷缩得不能再缩,恨不能挤进自己腹腔。

她浑身一阵一阵地颤抖,抖得跟个漏筛似的。

直到黑暗之中,她整个身子被提起,全然落进一人怀抱。

只听柔软至极的声音,安慰着传来。

“娘子,为夫在,不用怕,为夫就在娘子身边。”

是谁……

为夫是谁……

看上去魂不守舍的女子,只是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又痴痴抬眼,去看是何人抱住了自己。

却即刻对上一双略带不安的琥珀色眸子。

这是梦中之眼!

女子神情扭曲成一团不说,就连瞳仁都在跳动不定,神志更是即刻狂乱起来。

她疯狂挣扎,害怕得口中呜咽不停,她手脚并用,胡乱地往外抓,像是无论抓到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脱离男子的掌控。

但任凭怎么扭动反抗,都被男子先一步按住,即便已经勉力转过了身,仍被身后人牢牢钳制回了怀中。

男子双手再不敢松,却用下巴极其轻缓地摩挲,撩开了女子背后长发。

他张口咬着衣领,似不想被女子察觉到,而一点一点轻轻往下拉。

在见到女子后颈印记的最外层黑圈,此刻呈若隐若现状态时,他不再犹豫,而用红唇贴了上去。

他一边轻柔地撩拨,一边相当温软地开口。

“娘子,娘子,到底发生了何事,静下心来,说与为夫听。”

毫无攻击性的温顺至极的声线,似乎让女子有丝毫回神,她全身一颤,又接着蜷缩着抱紧了自己。

男子亦是耐性极好,继续低低地引导,“娘子方才做了怎样的梦,梦醒之后,怎会如此害怕。”

梦……

做梦……

女子又跟着失神地喃喃重复着。

在唯有男子能看见的后颈处,数屡暗红流光汇入,重新将黑圈稳固之后。

女子的神志,这才像是回来了。

她整个人一从丢魂丢魄的状态中脱身,就迅速转身,惶惶闭眼,躲进了男子怀中。

“我、我不知怎么了,墨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她先是想杀你,我看到她掐住了你脖子,然后,然后就被你反杀了,你掐住她,把她按到地上……”

“接着,我头晕不止,再睁眼,就看到她流了好多血,身上都是血,血从她脖子一直流,流满了一地,她就躺在我眼下,离我那么近,她像个厉鬼一样看着我,她恨我,真的,我能感觉到她恨我,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为什么我还活着,她非得要我死不可。”

“她最后还对我说了话,我没听清,我、我不敢去想,她是谁……她如果是我,我又是谁……我,墨染,我是谁,你可知道我、我究竟是谁。”

黑衣俊美的男子,将她整个小小的身体,都紧紧纳入了怀中。

他不停安抚女子的后背,语气轻柔而低软。

“娘子,不过是个梦,是个梦而已,凡世之梦,都是假象。”

“不过是娘子之前遭受侵害,心智被刺激,这才在梦里折射出可怕的景象来,并非是真实之景。”

“是梦吗?如此真实,也只是梦吗?”

女子惊惶地抬脸,仍有种游离在梦境与现世之间的边缘感。

“可你冰冷的眼神,与我所见无情之时的你,也是一模一样。”

俊美之人只是轻轻笑了笑,将额抵上女子的。

“只是个梦,为夫不会伤害娘子的。”

女子又缩回头,只是深深闭上眼,“如此,如此便好。”

坐在软塌边上的男子也不再言语,在女子看不见角度,垂落的眸光早已晦暗不堪。

他神情阴沉不明,话语却轻软极了。

“娘子第一次梦见为夫,竟这般可怕的景象,娘子怎么不梦些好的,诸如与为夫亲吻,月下缠绵之类的。”

却被女子下意识地反驳,“你别说了,上次梦到你不就是在离人树上……”

哆嗦的话语说到一半,骤然截止,女子又抿嘴了唇,不再说一字。

尽管话未说完,这番有意试探,也足以让面目阴冷的男子确认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