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不奇怪，偌大一个蛇族，即便族长墨奇邃已经沉寂几十年，总归还是会有人按时过来维护整理。
木小树大致看了看，接着就离开墨染身边，快步在一层转悠了起来。
一层的藏书看上去并不多，只有壁龛与靠墙位置的少量书架上，小一堆小一堆地放了些零散的书。
书架拱卫之间，搁置着一条红木长案，长案落地两侧都准了软席，甚至案面还摆着整套成色不凡的茶具、烧台。
三两友人，梦里挑灯，煮茶论道，木小树脑海中当即就想到了这样界于清醒与沉沦之间闲暇好时光。
不得不叹了一句，“你这位大伯，真真是雅致极了，若不说是蛇族之长，倒像是凡世的避世高人。”
“是了，墨奇邃尚且四处活动之际，就时常留居于俗世之中。”
木小树心中更是敬叹，“真想见见你那位大伯。”
墨染听得红唇轻勾，“娘子安心与为夫完婚，自能见到。”
木小树点点头，当场没有多想，只是同意了这番说辞。
在将一层转了个遍后，木小树也没停下看书，就摸上了木质楼梯，打算上到二层去，墨染也无声地贴身跟在后面。
“墨染，你此前来过这书阁么。”木小树一边扶手而上，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墨染也很快回，“墨奇邃沉寂之后，为了查探他死活不明原因的蛛丝马迹，曾有来过，除此之外，幼时修习期也常来。”
幼时？木小树闻言停了停，扭头去看他。
“墨染，你与你那大伯的关系怎么样？还有，后面来查的时候，可有发现。”
墨染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无意道，“算是不错，并无。”
木小树听过就罢，拾阶上楼。
等上了二层，她才发现，这二层才叫一个真真正正的藏书楼阁。
室内所有空间，都密集地摆满了书架，连个坐下来看书的角落地儿都没有留，书架与书架还挨得紧密，只恰好余一人能在其中自如穿梭的空隙。
看着这一层满满当当的书籍，她踌躇满志，也对身后的俊美之人道，“我要在这里找一会书，你若觉得无趣，便去一层坐一会等我吧。”
墨染则是慢悠悠开口，倚身靠在了楼梯扶手边，双手抱在胸前，眸光淡淡地看着眼前女子。
“娘子自便就是，不必在意为夫，为夫不会放任娘子落出视线外。”
木小树口头应了一声，就一头钻进了书架丛中，目光在行行列列架层上飞速浏览起来。
这一扫视，颇有不少发现，她竟发现了许多绝无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书籍。
她围着林立的书架走了一圈，惊诧之下也顾不上细看，就是一本一本接连抽出，由于这些字体与排版，夹杂在这边世界的本土典籍里，实在是过于显眼与熟悉了，不消一会，手上叠上了许多本。
直到木小树怀中抱不下了，这才蹲到一边，将一本本摊到地上仔细翻阅。
《漏水转浑天仪注》、《甘石星经》、《水经注》……
厉害啊，这可都是现代历史中古人凝结心血的智慧之作，墨奇邃居然这般识货。
《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这、这不是现代历史中相传作于三皇五帝时期，未能流传下来的失传绝典吗？
木小树震惊不轻，当场怀着虔诚与敬意，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九丘》，饶是她看得再细致再认真，最终只能认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看不懂，别说看懂，是压根认不出里面的远古文字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古典谨慎合上放到一边，又接着看下一本。
慢着！她并带着抽出了什么，《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她没眼瞎吧！木小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下也迅速翻动。
直到见到一堆密密麻麻的试题与抽象立体几何，又翻来覆去将这书翻了几遍，才确认这当真是现代的教辅。
她压住嘴角的抽搐，赶紧问，“墨染，这些藏书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墨染见女子忽然猛地翻着眼前书籍，眉目也凝了凝。
“这二层，多是墨奇邃游走世间之际，间或收集回来的奇书，有好些俗世图志，涉及各国各地、各行各业。因此，娘子想看经世医经、诸国图鉴，在这层寻便是。”
木小树心中此刻思忖的却是别的，既然现代历史上的古书能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这世界的时空与其他时空，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也会有交错的时刻。
如此说来，只要自己愈加了解这边、得到的信息再多一些，说不定还有能回去的一天？
那本教辅是不是又说明了，在这边世界或许还有别的穿越者？
这个结论让木小树又惊又喜，这下不仅回现代有望，甚至还能暗暗期待此后会不会遇到同伴了。
一层把酒待客，二层藏万卷书。
她心情大好，又问，“那三层为何？”
倒是墨染，不知女子为何忽然间喜笑颜开，停了停才回，“娘子亲自去看看便知，不必在此辛苦躬身阅览，若是挑完了，就随为夫去三层，那里设有书案，可以静坐专心。”
她听到墨染的话，也不再因为好奇而浪费时间在这些现代书上，于是重新折返回了书架。
这次挑了几本医道地理的书，抱在怀中，就打算随墨染去三层了。
“我挑好了，走吧。”
墨染闻言，身子已经先动了。
也就在木小树话音刚落，正准备从最里面的书架走出、即将与之擦身而过时，忽然就看到书架最上层的角落里，摆了一本颇引人好奇的书。
她停下脚步，定睛看了看，这本书没有任何装饰，纸皮与装帧都颇有手工感，却也不显陈旧。
木小树之所以会驻足，只因那书脊上用不明的金色颜料，清楚写着《碧海霞光》四字，她记得分明，清让那块质地造型都堪称稀世少见的玉佩，可不就叫碧海霞光佩！
难道这本是介绍玉佩由来的书，那不如再看看？
有了这般念头，木小树当即伸手去取，可死活又够不着，接连几次跳起来，都没摸不到那书角。
倒也因为她屡次蹦跶，又模模糊糊看到了书名下面的几个金粉小字，明什么雪来着。
是著书人的意思？
本想喊墨染帮忙，抬头时发现他人已经走完了半个楼梯，又念及还是不要被他发现清让不慎落在自己这里的玉佩，万一碧海霞光佩真是个什么绝无仅有的宝贝，被盯上了可就不妙了。
盘算之间，楼梯已传来低而软的催促男声，“娘子，快跟上来。”
木小树想了想，最终放弃在此僵持了，想着还是先去三层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小椅子小板凳之类，一会搬下来再取。
却不知，就在她有些垂头丧气离开的一瞬，那像是手工制作的简朴书册，周身开始渐渐漫出一阵柔和的白光。
再在她小跑着朝男声而去，又哒哒哒踩上三层之际，那《碧海霞光》一书，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毫无痕迹而悄无声息地在原处消失了。
等木小树到了三层，就发现这层是个顶楼小书房，靠窗不远的位置，摆着一张颇有质感的紫檀红木书案，搭配着同材质的靠椅与几方圆凳。
看得出来，旧时常来的主人，十分爱惜这片小天地，不仅在书案上摆了笔墨砚滴，还有蛇纹烛台、香炉烟匣等小物件，它们摆放得一丝不苟，那上等的紫檀木凑近时，还传出微弱的木质香气。
木小树将目光散开，发现这层多多少少也放了一些书，比一层多一些，却不如二层丰富。
她随口问，“这层放的又是些什么书籍。”
墨染也是随意地答，“都是些关于蛇族的纪事卷宗、血脉分支、大小族谱，还有些形形色色的古老咒法，顶级秘术之类。”
木小树惊声，“那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摆在这里，也不怕被外人翻看，尤其是秘术，不会被偷？”
闻言，墨染也不说话，径直走向靠墙的位置，顺手拿了本颇为古旧的皮册来回来，他苍白的长指挑开封面后，将之落到了红木书案上。
本来这层都是蛇族之书，她也没什么要看的，但墨染都摆到她眼下了，那便瞧瞧得了。
于是木小树顺势坐到了书案边，将怀中的书轻放，就凝目看起墨染拿来的古老皮册来。
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左左右右反复将皮册看了五遍不止，得出一个认知，她半个字也看不懂。
这上面写的七扭八扭的甚至都算不上是字的内容，比那现代古书上的远古文字还要离奇抽象，这发黄的皮卷上，也不知到底记录着什么，既有图纹又有阵法，还有许多跟门外的小挂匾上像是一致的符号。
木小树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疼，“你这拿来的是什么书？”
墨染先是不出意料地勾唇笑了笑，其后散漫地回：“《十道》，记录了蛇族十大上古秘法，每一个都是举世惊人的顶尖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