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再后面……等我醒来之时，就发现人已经被二公子带回蛇宫之中了。”
说到这里，如今已经十四、五岁的少女，因为又回想到了旧日救她之人的面容，也是微微红了脸颊，神情中也生出一些崇拜而向往的意味来。
木小树听得津津有味，也全然能理解灵犀第一眼见到墨染时，那股纯粹是被惊艳到的劲儿。
毕竟早在邀夜湖之时，还不曾与墨染深度接触的她，没被他浪荡轻浮的样子先入为主之前，在看到他第一眼时，也是看呆了许久，当时还被不满的清让差点勒死来着。
这个妖孽的脸，着实是相当精致勾人的。
但比起这个，墨染竟会这般好心路见不平搭手相救，救的还是一个人类？
这怎么看，也实在不像是墨染的作风。
就在木小树琢磨此事之际，灵犀低着头，又小声地补充开了口。
“这些，都是二公子待到灵犀醒过来后才告知的，当时情况具体如何，其实灵犀已经记不起来了。”
木小树双目睁大，忍不住连声，“关于自己的身世、家人、人生前事，包括现世的住所？灵犀全部都不记得了么？”
墨染又哪里会有心思去给一个小小人类费劲编撰落难经历的，因此这说辞的真实性，该是极高的。
但连她这个灵法世界的门外汉都知道，这灵犀绝非只是个普通凡人。
木小树惊讶间又接着问，“之后在蛇宫的日子，墨染也未曾问过你，比如要替你寻家人、送你回凡世之类？”
少女摇了摇头，“是我不好，醒来之际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隐隐约约还记得有个亲切极了的娘亲，可与娘亲的模样与姓名，也想不起了……”
说完这里，少女也有些丧气，“之后，灵犀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二公子了。”
这下，木小树就更惊奇了，“小灵犀都来蛇宫这么久了，难道寻常还见不到墨染？”
少女面容恳切，答得也快，“二公子甚少停留在蛇宫中，即便在，也从不会主动见灵犀……因此，灵犀也只有在二公子恰好要找星河叔叔时，才能隔上许久，偷偷见上一见。”
星河叔叔？
木小树偏着头想了又想，才想起这是墨染之前提过的，那个与世无争纯白无垢的小叔墨星河，说起来，她倒是还未见过。
当即，她想通了些关节处，便笑着道，“那灵犀，自来到蛇宫后，便就是跟在墨星河的身边了？”
少女搅着衣角，轻轻点了点头，“二公子像是并不大喜欢我，因此，这次能过来照顾夫人，灵犀心中亦是开心的，即便宫中其他人都说夫人……夫人凶如罗刹，但照灵犀所见，她们都是胡说。”
凶如罗刹？木小树嘴角一抽，听到的时候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去。
虽说这都来了小几日了，但她整日整夜的，要么就待在荣飒师父身边，即便离了师父，几乎也是时时刻刻与墨染待在一起。
住的地方还是无一侍从的白露行宫，所以，这莫名其妙的谣言到底是个什么由头啊。
见木小树面上似乎大为震惊，少女也急忙解释，“夫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在灵犀心中，认为夫人的性情是极好的。”
“不是不是，灵犀你别紧张，我没有生气，就是有些哭笑不得，本以为大家看我应该只是看成个草包，一下听到凶煞罗刹，觉得差距太大，有些适应不了。”
说完，连木小树自己都觉得好笑，当下就捂着肚子一阵阵笑了出来。
灵犀似乎也没想到眼前的夫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显然没有那么紧张了，也努着嘴有了些放松下来的笑意。
“灵犀也是听大家说的，说是在回蛇宫前，二公子与夫人在外面意见不合，那次，二公子不小心惹哭了夫人，夫人发了极大的脾气，后面更是与千手医仙大人联手，将二公子从头到脚狠狠修理了一顿，导致回来蛇宫的第一日，二公子就浑身是伤地去蛇医那里报道了。”
“还听在场的侍从们说，二公子身上大片青紫淤积，浑身可是伤得不轻。”
木小树听得微微睁大了眼，师父是揍了墨染不假，可全然不是这个原因啊，怎么传成了这样的说法。
见此，娇俏的少女又有些紧张地补充道。
“二公子本身在蛇宫中就被大多数人所惧怕，因此大家，也害怕上了夫人，在得知白露行宫中不要侍从时，更是松了一口气……灵犀来之前，心中也是多有惧怕的。”
“但是只要二公子的请求，灵犀无论如何也会答应，灵犀也是心中愿意来的。”说到这里，娇俏的少女面上又浮现出淡淡憧憬喜色，“好在夫人，万不是传言里那样的人。”
这下，木小树总算是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先是稍稍愣了一下，一回过神，就开始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墨染心思之细密周全。
当日在离人树行宫中，墨染显然不是故意送到荣飒师父手上去找打的，反而是师父主动揍了他。
师父之前也说过，墨染挨揍之际是留了手的，想来在那个时候，他怕是就想好了如何利用到位这一身伤势。
才一正式进蛇宫时，墨染就无声放出了这样的警告讯息，敢动她木小树之人，最好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毕竟连他这个二公子都被暴打一顿，换做旁人，哪里还能有命可活。
缺点是这样的影射震慑之法，对蛇族中那几位说得上话的主儿，是毫无作用的，但足够用来威慑蛇宫中怀有恶念的中下层之人了，如此一来，蛇宫中也无人再敢把小动作搞到她头上来。
但荣飒师父晚上交战时轻松一打五，大获全胜的大动作，正好就补足了威慑上层之人的空缺。
如此之下，自己蛇宫之行该遇到的障碍危险，可谓是被提前扫清了十之八九，整个风险性也被压到了最低。
木小树在感叹两人智计的同时，难免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她，往往都要等事情全然发生摊平后，才能想通这些关窍，甚至还有许多细节，是她至今也没捉摸透的。
当然，她倒也不是因此困扰，毕竟这与她只能接触到有限的信息量，关系也颇大。
只是墨染这只脑子这么好使的妖孽，有这样的缜密心思与不凡智计，若要成事，真的用得上她这个弱鸡帮忙？
不对，他主要需要的，是师父千手医仙盛名之下的影响力。
若再细细想来，荣飒师父在渔村答应墨染时，甚至连内容都没听就应下了，也是过于爽口了。
因为照理说，只求蛇晶的师父，当晚突发奇想去探墨奇邃并不合理，明显也不是心血来潮，除非是受了墨染委托，或者师父心中还有旁的盘算……
也不知是否是荣飒师父与墨染，已在私下达成了旁的协议，两人间还有更深层的交易内容？
即便她心下这番推论是正确的，木小树也不在意两人对她隐瞒。
毕竟这玄法世界中的事，有许多事是说了她也听不懂的，再者，无论如何，她都相信师父是不会有害她之心的，所以她又琢磨回了墨染这边。
今日一战可见，墨染自身实力分明是压过黑夜姬一头的，既是如此，为何他还会这般行事受制、心中憎恨？
说到这个，木小树忽然想起来，与黑夜姬打完一架后，变为冷漠状态的墨染说不定是能好好说话、与她谈上一谈的。
如此，等下就直接去问他本人，寻求解惑之道吧。
在她这阵出神之际，少女灵犀也小心地凑近过来，用圆圆的清澈双眼仔细打量着，似乎想从眼前人的脸上看出点缘由来，到底是因何出神之类的。
木小树意念一收，就见到小小的少女一脸认真懵态，也是忍不住开心夸赞：“灵犀真是可爱。”
当下她甚至想说，灵犀你口中的好人二公子，可是并没有不喜欢你。
救你不说，还将你带回蛇宫，交于自己看重的小叔，已经足以说明，墨染并不讨厌你。
所谓的五年来不见不念，大概只是墨染一种无声无形的守护办法吧。
否则，灵犀一个失去记忆无所傍依的人类女子，如何能在蛇宫里，安全悠然度过五年时光，还长成这般心中无碍的纯洁少女模样。
想到此处，木小树心中有了不一样的考量，当下就站起身来，伸头去张望，想看看墨染是否回来了。
毕竟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就连墨染一直竭力遮掩的、与黑夜姬的关系也被自己撞破了，这下，她与墨染之间，有些话总能明着说了吧。
估计一会还得避开灵犀才行，木小树又轻轻开口。
“灵犀，你在屋内休息休息着吧，我去庭院中随意坐坐，顺便看看墨染回来了没有，若需要换衣了，我自然会拿了衣物进屋找你。”
灵犀只当是眼前的夫人一会想与二公子单独相处、缠绵片刻，少女羞怯地抿了抿嘴，很快就点头应了。
“灵犀就在此处候着，哪儿也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