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语成谶,谁又能知这个孽子还有这般命数,在当年那样绝无可能生还的绝境中,都能存活下来,即便虞纪天他想细究他口中的师父是谁,只怕是没有命再去查探了。
他心知今日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究其所以,也怪他当时大意,不曾确认他真正断气就离去了。
“我只悔不当初,当时就应该将你这孽子就地格杀,否则,又怎么沦入今日情形。”
“是了,我会令你铭记这份悔恨,尝尽痛苦后再去赴死,你大可期待一下。”少年不恼不怒的慢慢走到他身边,又绕到他身后,勾着唇角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一母一小。
那女子虽一动也不能动,但双目噙满了泪,双手之中,还紧紧搂着早已吐得晕厥过去的稚嫩小儿。
她从头到尾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已能猜到几分,因此她眼神之中尽是一片苦苦哀求。
少年轻轻弯腰,甚至蹲下了身子,细细打量起两人来。
“你有什么便冲我来,她们自始至终是无辜的!”虞纪天此刻语气中再无沉着,竭力想转过头,麻痹之下却只得颤抖着身子。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青衣少年笑了笑,目光已然离开地上之人。他原本的意思也只是想吓唬虞纪天一吓,见目的达到,便又站起来身。
这次,是直直逼近了男子身前。
他眼神阴郁,越是靠近目光越是晦暗,直至与他对视的男子绷不住了,绝望地合上了眼,他才直起身子,淡然道。
“你大可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个嗜好虐杀的,并不会做出过于下作的事,若我做了,亦无法面对我师父。八年前是你只手毁了我之一切,我便只会寻到你头上来。”
说完,也不再好心情地与之交谈闲谈下去。
只见少年神情一凛,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大力将他从凳子上拽了下来,接着也不松手。
一边脚下已经开始往前走了,一边还将男子死死拽着。
堂堂的天虹宗二宗主,此刻毫无半点尊严,亦无半点反抗之力,不得不接受这份屈辱,在少年手下犹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他一路狼狈至极地邋遢拖行。
虞纪天怎会不知自己现下是如何状况,他却不敢抬眼去看自己妻儿。
那虞纪天的妻子此刻无法动弹,却拼命用力斜着双目,瞳孔都似要跌出眼眶了,仍然死死盯着男子远去的方向。
她眼中滚滚热泪如豆砸下,砸得满脸早已是纵横交加,见女子勉力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见口型在动。
似乎发现自己口尚且能动,女子又接连艰难地换了好几个口型,搂紧了怀中小儿,哭得一塌糊涂地盯着愈渐远去的男子。
虞纪天又怎会不知女子此刻双目望穿地盯着自己,他心如死灰,直至快要被拖出了这院门之时,才猛然想到这只怕是与妻儿的最后一面了。
当下飞快地抬起头,见女子仍在竭力努着口型,他看了一会后,咬牙强忍哽咽,最终颤着声音朝女子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我心明了,你不必哭!照顾好辛儿,莫要伤神。”
话才一说完,下一秒男子便被拖过了院门,又一个转角,便再也不见眼中挚爱两人。
青衣少年也没什么别的表情,一张净白俊秀的脸上的神情,此刻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感怀的。
少年拖着虞纪天,直接去了天虹宗内最大的主院——那是虞老尊者如今静心修养所居之处。
一路上,府内倒地之人都只能干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却是无一人能动,更无一人能发声。
少年全程一副漫不经意的模样,拖着手下之人,大大方方踏进了主院。
主院这边的防守,较之其他分院严密了许多,各式倒地之人多了数倍。
青衣少年依旧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从横七竖八乱陈的人身中找了一条顺畅通行的路,一直来到了虞老的房间。
此刻,虞老正半躺靠在一张老旧雕花的紫檀木塌上,精锐的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似在等来人上门。
在他身侧,左右还躺了两位目露恐惧的侍女,一位身边摔了个金制水盆,盆中的水洒了一地,另一位倒下之时,恰好背对着门外,也不知此刻是何面容。
少年很快便出现在了门口,见到虞老已经像是恭候多时的模样,也丝毫没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