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他自海底出来之后,性子就变了些,但具体哪里变了,她一时又说不上来。不对,准确来说是在海底之时,便开始不对劲了。
她自然是不敢强行挣脱来公然忤逆清让的意思,便只好转头去看荣飒,投去求助的眼神,眼里写满了清让这是何意的询问。
荣飒感受到她的炙热羞怯的视线,只是强忍着笑,冲着她抬了抬眉毛眨眨眼,一副像是在说小树好徒儿你就尽情享受得了的表情。
实际荣飒心里是有几分清楚的,清让他哪里需要在乎别人的眼光,亦无人能强迫他言行。如此,无非是在这记忆之内理解到了,若人在眼前之时不表露主动些,等到分别之时,空留遗憾悔恨也再也意义。再说这分别之时,算来也近在眼前了……他可是出来不了太久的。
不过受他独此一份的爱护,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为何清让久久不曾对木小树明说,这倒挺耐人寻味的。
还是等日后寻到了机会,再去问问这大徒儿嘞,毕竟这幅情景可堪称有生之年的奇观之一,要不是她身边没带“明日晶”,定要将这画面偷偷记录下来,荣飒如是想。
三人这各怀心思眼神交流的期间,脚下场景飞速前进,光影斑驳不歇。接着,就马上迎来了第五处记忆节点。
木小树也不再去纠结清让奇怪的举动了,比起这个,还是虞笙的下一处记忆究竟发生了何事,更令她翘首以盼。便稍稍转了转身子,将头探出一些,认真看起了这记忆的画面来。
这第五处场景,看起来依旧还是在九极宗内。只是此刻的宗门,从上到下挂白一片,显得苍凉又冷清。
偶尔走过三两人,皆是双手紧贴身侧,黯然垂首的样子,再一细看,面上更是深沉悲怆。大家无论是点头交面,还是擦身而过,统统都闭口不言。
看来是宗门内,有重要的人物去世了,此时正是全宗默哀静奠的时候。
距离上一处记忆,看来又过了几年,那个唤作况乐湛的男孩,如今也长成了小小少年。只见他从书房内一言不发地出来后,就径直朝着主厅而去。
分明是十来岁出头的孩子,脸上却丝毫没有稚气,没有旁的多余表情的少年面容,此刻显得分外阴郁深沉。
他脚步匆匆,很快便赶到了主厅。
此刻主厅之内,左右两侧挂满了黑白两色的幡帷,仔细一看,银质的落地高挂架的挂着的白色长帘上,写满的都是些叹挽敬仰之言;金色高架的云纹长钩上,尽数挂着黑色的招魂幡,上面用金粉写了些未知的字符印记。
幡帷内侧各站满宗门内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人物,此刻他们都半垂着头,敛容不语。
再看那祭奠主台,两边挂了巨幅白底黑字的挽联。白色的水波长帘下的香案,除开两侧的白烛,摆满了白面馒头、禽畜生食、各式水果与素白菊花。被这些碗碟盘柱簇拥的灵位,分明清清楚楚写着“显祖考况震峰太府君之位”。
少年在踏进主厅之时,在场的人齐齐喊了一声:“宗主。”
倒也不知道况老宗主殒身而去之后,此言之中还有几分作真,又有几分是假。
少年也不走近,就这样站在原地,脸色愈加阴沉,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快步跑来了通报之人,那人见在场人众多,便有些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出言。
“直说!”少年丝毫不惧,令他但说无妨。
“是、是!禀告宗主,宗门外站满了天虹宗的人,领头的是虞二宗主虞纪天,此番带了不少人马过来,扬言……扬言要肃清灾祸之人。”
少年听完,像是听到了如何惊天的笑话,当场就大笑起来,笑毕,冷冷讽刺道:“也不知道究竟是我是这灾祸之人,还是那天虹宗才是我的灾祸之源。各位叔伯长辈,你们无需出面,去避难亦可,此事只我一人应付即可,他无非就是想尽毁九极宗。”
“我今日一人力挡,望你们记住,无论你们明争暗斗各行其是也好、拉帮结派互相蚕食也好,终其一心也要保留住九极宗的核心骨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无需我个少年郎再来教你们。”
“天虹宗加诸在我身上种种所为,若我今日不死,誓要令他们加倍奉还,我做到的那一日,便是你们再带领九极宗横空出世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