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急着想杀我,目前你我各取所需,不必各成对手。”清让不再看他,缓缓阖上双目,犹豫了一下再开口道:“你若还怀疑,我便多说一句,你若疯魔不仁,我便是敌,你若明昭天道,我便是友。”
“原来如此……你是她的人。”兰玉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这颗名叫疑心的石头落地之时杀意尽消。话说到此处,他已经明了,清让背后是哪方的势力。他是暂不能为敌的人,也确是能达自己所求的人。
“这是我的私事,此次出来也是我的个人行动,你大可放心,此事点到即止。”清让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接连几日发生的事,他也颇感疲倦,他捏了捏眉心,带着些许不耐道:“说你的事吧,要我帮你找何人。”
兰玉默认,接着手轻撑地面,袖袍一甩旋身而起。只是他选择背对清让,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神情,“你的情报到哪里为止。”
清让顿了顿,如实道,“只知道当年你们逃到海边,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了。”
“足矣……”兰玉深深吐了一口气,再度开启这段往事,对他来说,已是提起莫大的勇气。所幸他的绝望与悲哀,早已在那些无人回应的黑暗里,消磨殆尽。如今的他,竟是不觉疼痛,才做到平淡开口。
当年被逼投海之时,我们那队人皆身负重伤,我受伤尤重,失血过多。她在我昏昏沉沉之际,把衣服撕成布带,将我与唯一剩下的浮木绑在一起,我心里一万个挣扎,却无力反抗。在我陷入一片黑暗之前,最后看到的是她满脸泪水亲吻我的眼,对我说‘活下去’。”
从那场叫做权谋的大火点燃之时,这世间的九殿下便一同死去了。活下来的,仅仅是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相傍取暖的小男孩。一起接受惨无人道的折磨、一起遍体鳞伤地拿着武器训练;互相从恶臭的尸体堆里拉出还剩一口气的彼此、互相在暗夜摸索着给对方腐烂的伤口上药。他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有,也好在有了彼此,才踩着血肉白骨,一步步活到现在。
像你这样的人,可能理解到?我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后悔当日死的为何不是我,为何是她先松手而去。于我而言,没有她的世界,是什么身份,是跪拜他人还是受他人跪拜,已然没有区别。
清让眉心一跳,大致经过他是事先知情的,却不知如此详细的情况。这般沉重黑暗的经历,压在年幼的皇室孩童身上,无疑是毁灭性的。所以在兰玉暗自讽刺像他这样的人时,他也只是拧起了眉毛,并不言语。
当年之事,他也尚小,有心阻止之时已是为时已晚。虽不是他的过错,但这几十年来,皇室不见光的历史里最惨重的一笔,里面依旧有他无力的身影。
“你是为她而纳魂?可知以你凡人之力,并不能使她复生。”清让酝酿了几次说辞,才开了口。事到如今,在那些痛楚都遭受过之后,旁人的同情反倒是种侮辱,但莫须有的希望,只是一场虚妄。
“那这梦延之地,神殿里最高处的那位神之子,又如何!”白衣公子此时转过身来,竟是大声质问出声,他眼里跃着疯狂的光,那点光亮是他的救命稻草,也是支撑他到如今的唯一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