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你是个疯子。
你疯了么?!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差点儿被你打死!到底有多大仇恨?!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说啊!为什么啊?!
一声声失望又心痛的质问不停在耳边回响,终于,许久许久。
安静了。
“说吧,什么原因。”
狭小阴冷的房间里,坐着两个人。
一位警察,和一个少年犯。
盛铭语气很严肃的又问了一遍,“什么原因?”他敲击着桌子,“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说,那我真的帮不了你了,你的档案上就会出现故意伤人被抓入狱的经历,永远跟着你,跟一辈子。”
对面坐着的少年面无表情,气质疏离又冷淡,明明还未成年,却有一种老练的沉稳,他眉眼困倦,懒洋洋的开口,“警官,我早就说过了,我看他不顺眼啊,就打了打。”
盛铭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打了打?!你说的这么轻松?!”他把一份文件狠狠的摔在少年面前,“敖戈!你好好看看!人家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辈!被你打的高位截瘫!”
敖戈看也不看,情绪毫无波动,“那就让他打回来好了,我不还手。”
盛铭一忍再忍,终于平静了怒火,他是来找原因的,不是来找火气的。
不停默念了好几遍冷静,他再次耐着性子说,“你不是冲动暴力,而是有计划的安排,我看了医生给出的检查,他之所以被截瘫,是因为你只针对他的脊椎骨下手。”
盛铭脸色沉了沉,“你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下身瘫痪。”他再次发问,“为什么?”
少年歪头笑了笑,“因为,我看他不爽,手痒,想把他打废。”
盛铭还在说什么,只看到他的嘴一直在动,表情越来越怒,画面突然变的模糊。
眼前出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趴在那儿,四肢都怪异的扭曲着,整个人像条可怜的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嘴里发出剧痛时候的呼气声,还虚弱的小声重复着一句话,“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少年敖戈脸色平静,悠闲的跟在旁边走着,温和又有礼貌的跟他说话,“错哪了?”
那人似乎已经疼的意识不清,嘴里还喃喃着,“我错了,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我不该拿烟头烫他,我不该打他,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敖戈慢慢的蹲下,看着他痛苦的往前挣扎蠕动,语气里透着虚伪的同情,“你一定很疼吧?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永远都感觉不到疼痛,你要不要试试?”
一下又一下。
他还能回味到手心里握着棍子的感觉,和用尽全力打下去的滋味。
舒畅。
却带着诡异的痛感。
他明明在做对的事,为什么还会难受呢?
敖戈缓缓睁开眼睛,是个梦。
好久都没有梦到过的画面,突然再次重现,有点儿疲累。
他直起身,没穿衣服,大剌剌的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刚出房门,就看见了林雅利,她似乎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一直沉默着。
“您有什么事儿吗?”敖戈淡淡的问。
林雅利尴尬的笑了一下,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敖戈也不急,就站着等着。
半晌,她张了张嘴,“等小迪做完手术,我们想带着他回趟老家,那儿远离都市,比较安静,适合术后休养。”
敖戈挑眉,“可以啊,这是好事儿啊。”
他想把额上的湿发捋上去,刚抬起手,就见林雅利肉眼可见的向后瑟缩了一下,很明显,她害怕了。
身体和心理都无法控制的躲闪,令林雅利整个人都僵了。
敖戈也愣了愣,他轻声问,“您在怕我?”
林雅利慌忙摆手,“没有,你赶紧出门吧,我去给小迪做饭。”
她转身就走,像在逃离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敖戈立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
像平常一样出了门。
乐队的知名度已经打出去了,很多公司都开始抛橄榄枝,有意要包装他们,但敖戈第一个就拒绝了。
玩乐队上台演出,目前来说,都只是兴趣罢了,更重要的就是有钱拿。
但如果真的去当成职业发展,指不定哪天就腻了。
敖戈不愿意,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演出接了很多个,上台利索演完,下台直接撤,许多还不放弃的等着的人全都交给了郁方乔打发。
他非常好使,对上坚持不懈的林知文,更是有一身的劲儿。
不惜用上了家里的关系,愣是找了不知道哪个混娱乐圈的表哥,声称林知文欺负他,让表哥好好替自己出气。
这帮手找的有点儿狠,导致最近林知文的演艺之路出现了不少问题,够他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再去敖戈面前晃悠。
少了这些人,郁方乔舒坦多了,整个心思又踏踏实实的放在了敖戈身上,
这场演出刚结束,敖戈抬脚就要从后门儿溜,无奈郁方乔盯的太紧,直接就被拦住了。
“敖哥!天还早,咱一起走吧。”郁方乔已经跟在了旁边儿,不是疑问,是坚定的叙述,潜台词就是“你让不让我都跟着了。”
敖戈这回罕见的没拒绝,反而露出了抹笑容,“好啊。”
两人一起走着,郁方乔哼哼唧唧的说出了憋了好久的疑问,“现在网上很多人都拉你和郁檬的CP,你不生气吗?要不要澄清啊。”
敖戈摇头,“越解释就越不清楚,不理他们,慢慢就好了。”
“你真的喜欢吃柠檬吗?”郁方乔撇着嘴,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敖戈停下脚步,低头看身边的男生,气息微凉,离得越来越近,“你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怎么,觉得我在说郁檬,就吃醋了?”
郁方乔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当然,当然不是,我就随口一问,我没别的意思。”
“啊,原来是这样。”敖戈像是有些失望,没再说话。
郁方乔紧张的攥着手,问他,“你要去哪?”
敖戈反问,“你呢。”
“我去找我爸,他说今晚要一起出去吃饭。”郁方乔的眼睛弯了弯。
到了马路边,要过红绿灯的时候,敖戈看了看两边的车,伸手就把他往身侧拽了拽,“我送你吧。”
郁方乔更紧张了,更因为这个动作,眼神像是涂了胶,整个儿黏在了他身上。
离得不算远,敖戈把他送到了郁达诚的公司楼下。
他看着面前名气还不小的科技公司,轻笑了一声,“你爸是新城科技的老总?”
郁方乔很自豪的说,“是啊,我爸特别厉害,这个公司就是他白手起家建立的。”
“嗯,真厉害。”敖戈配合的笑了笑。
疯子。
这个词的含义,并不是唯一且相同的。
有一种疯子,是精神方面造成巨大的崩溃伤害,从而影响到神经,整个人都变得焦躁又癫狂,举止行为都不能称为是正常人。
这种精神疾病经过专业诊治,和医药配合,达到痊愈的几率还算是高的。
而另一种。
他们是正常的,却又不是正常的。
压抑沉淀了许久的黑暗情绪,从来没有超脱控制的爆发过,而是被他们死死的压在深处,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伪装到了极致的完美,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正常的。
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隐蔽在人群里,悄悄窥探。
而这种疯子,无法治愈。
郁檬静静的坐在那儿,听着自己的作品,面无表情,还有一丝困意。
不是什么优美华丽的曲调,整整七分钟。
氛围低沉,音箱里只传出了一种声音,就是白噪音。
这种噪音听久了,整个耳膜都是疼的。
像是黑夜里鬼怪的挠墙声,一下又一下,诡异又惊悚。
但噪音里,却绝妙的加入了各种蓝调金属的杂音。
没有固定的旋律,有的只有各种风格的尖锐声响,像是有一头困兽,被锁在铁笼里,发出声声嘶吼。
令人心悸。
这首奇怪的曲子结束。
首席官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抬手拍了两下。
“创意很好,曲子难度这么大,你竟然能合起来,确实是用了心思。”他好整以暇的盯着郁檬,“你明明知道这是刁难,为什么还要做?”
郁檬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他,“你明明知道这是刁难,为什么还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去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首席官取下U盘,郑重的放进了抽屉,“这首刺耳的噪音旋律,是我把你看的最清晰的一次。”
他轻笑,“你不是在做曲,而是在做你自己。”
郁檬一脸不置可否,没有出声。
首席官站起身,朝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lverson。”
“明天开始,你来乐团熟悉一下,之后咱们定一首巴洛克时期的开始排,你要好好准备。”他说,“我把开场第一首交给你。”
离开乐团后。
郁檬跟着康岁年和高斯林来到了一个中餐馆,一看就知道是有事儿要聊。
安安静静的吃了个半饱后,康岁年就甩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份地皮招标的项目文件。
康岁年说,这个事儿很是诡异,实在忍不住来问问情况。
他给高斯林夹了个菜,转头看向郁檬,“你在国内有什么帮手么?”
郁檬抬眼,“啊?什么帮手?”
“帮你弄郁达诚的帮手啊。”康岁年看他这幅表情,很肯定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郁檬懵了一下,“没有。”
康岁年放下筷子,有点儿想不通,“他应该是个黑客高手,不知道怎么入侵了郁达诚的电脑,把地皮的策划书调了出来。”
“然后发现了里面用的工程材料掺的有劣质产品,立刻就举报了,郁达诚的竞标资格也被取消的彻底。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块地直接就落我手上了。”
“这黑客技术确实高,我找了好几个人查都没查出来他的身份。”康岁年撑着下巴,“这不明摆着在帮你么。”
郁檬也有点儿愣神儿,他想了想,“应该是歪打正着,郁达诚招惹的人不少,也可能是其他对家要搞他。”
康岁年也不再多想,继续给高斯林夹菜,“一堆地雷都给郁兄埋着呢,就等他踩了。”
话落,直接上手捏了捏高斯林的脸,“等我把他弄了,咱俩就去度蜜月。”
高斯林果断拒绝:“不去。”
康岁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情绪,是宠溺的笑,“好,到时候你定地点,我都听你的,”
高斯林:“......”
郁檬看着相处的格外和谐舒适的两人,慢吞吞的开口,“你们晚上在一起睡吗?”
全场沉默。
康岁年无语了一会儿,还是回道:“不然呢?”
高斯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继续沉默着埋头吃饭。
平时一点儿也不好奇的郁檬突然变得奇怪了,他继续问,“怎么睡?”
高斯林:“......”
康岁年挑眉,眼底突然滑过一丝玩味,“怎么,你突然对我们这么好奇,难道是同一个圈子的?”
郁檬摇头,“不是。”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我不是同性恋,但我对一个男人感兴趣。”
原本只是在说玩笑话的康岁年猛地呆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掉在了桌子上,他挤着声音问,“......谁?”
郁檬继续吃,“等我哪天把他追到手了,会带过来给你们看看的。”
莫名生出一股子心酸老父亲情绪的康岁年饭都吃不下去了,简直味同嚼蜡。
高斯林安抚的拍了拍他,肢体语言像是在说,“孩子大了。”
回到庄园。
郁檬习惯性的再次拿出了iPad的,第一步就是点开了敖戈唱的歌。
接着不受控制的滑进了他的微博主页。
时隔一个多月,他终于更新了第二条。
是一句话。
-我想看恐怖片,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