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白的身体,向后面倒飞了出去。
那一瞬间,他的内心:“啊”了一声。
妈蛋,怎么忘记了维京人的另外一个武器呢!
盾!
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维京人,才是真正可怕的维京人!
没有盾在手,维京人连架都不会打。
如果现在的谷小白状态比较好的话,他或许会直接一个扭身,卸去被盾击撞飞的力量,然后再抓住点什么,让自己止住被击飞的命运。
但他现在的身体,却虚弱无比,甚至刚才的那撞击,就让他差点眩晕。
从维京长船上倒飞下去,下方就是冰冷的海水。
北冰洋冰冷的海风,吹过他的面颊,冷得刺骨。
可以想象,海水是如何的冰冷,落入海水之中的话,恐怕自己这次的穿越,就结束了。
真他娘的快啊!
好在,谷小白的思想,比任何的动作更快。
也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倒飞出去的谷小白,手中还拎着那把剑,那把剑也承受了撞击,他只看到那把剑比自己的速度更快。
当剑尖掠过谷小白的面前,他甚至还有时间,去打量这把剑。
这是一把维京剑。
不像是谷小白所经历的其他时代,说是剑,实际上却是刀的形状,单面开刃,或者不对称。
这把剑,就是两边对称的剑的形状,其造型甚至有点像春秋时代的青铜剑,拥有朴素的形状和配重,只是中央凹陷下去,有点类似于血槽。
而这把剑中间,还隐约刻着什么字母。
这让谷小白意识到,这把剑是一把艾斯博特剑。
艾斯博特剑是维京时代最出名的武器,这种剑用乌兹钢打造,没错,和谷小白从彼得手中得到的那把大马士革钢的佩剑使用了同一种材料,只是锻造方法不同。
乌兹钢本身近乎开挂的性能,在当时几乎是坚不可摧的。
而这种格外珍贵的武器,也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这位首领,恐怕是一个大领主。
但现在……
“这把剑,是我的了!”谷小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他的思想很快,所以被他的思想所操纵的两根琴弦更快。
红色的“不息的魂灵”这根弦有着反应速度极快,且近乎刚性的性质,这一刻这根琴弦,一端缠在了他的手臂上,而另外一边,则将这把剑向海水的方向,弹了出去。
“嗖”一声,长剑化成了一道银色的闪电。
即便是在仅有微弱火光的船头,这道光芒也是如此的亮!
就像是奥丁,投射出了自己的长矛。
“咚”一声,长剑入水,炸出了漫天的水花。
而长剑加速入水的速度,产生了巨大的反作用力,让谷小白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把一样,从原来倒飞而出的姿势逆转,飞向了长船。
那力量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扯脱臼了。
“咚!”一声,谷小白砸在了那首领的身上,把那首领砸倒在地。
谷小白顾不得自己肩膀的疼痛,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再次被狠狠地拽了一下。
刚刚被射入水中的长剑,被他又拽了回来。
只是这次的速度慢了一点,让他的手臂不至于受到二次伤害。
“嗖”一声,刚刚入水的长剑,携着冰冷的海浪,从宛若爆炸的水中再次飞出来,射向了天空,然后划了一个弧线落下。
“咚”一声,钉在了刚刚打算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的首领的脖颈一侧。
锋利至极的剑刃,在他的脖子上开出了一道并不深的伤口,但是那冰冷的疼,让他一个激灵。
谷小白的手轻轻一拽,带有刚性的“不息的魂灵”,压在了他的脖子上,甚至压入了他的伤口之中。
那种痛苦,让首领不知道压在自己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疼痛让他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一把利刃,可以割裂他的脖颈。
“投降,或者死。”谷小白的声音有些无力,但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威胁。
“我宁愿死,也不会向一个女人投降!”首领喘息着道。
“妈的,老子是男的!”谷小白不爽,你这什么眼神。
等等,我这次穿越没穿越成女人吧!
谷小白感受了一下,唔……没错,自己是男的!
于是他再次恶狠狠地强调了一遍:“老子是男的!”
当他感受到被自己压在下方的首领放弃抵抗时,谷小白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看到长船之上,许多的战士已经拎起了自己的长剑或者战斧。
但此时,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跪了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战胜了这艘船的主人,还是因为自己展现出来的力量。
“奥丁啊!那是奥丁的长矛吗?”
“还是托尔的雷电!”
红蓝二色的琴弦,流星一般的剑光,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震住了这些维京人。
跪在地上的一名维京战士突然叫了起来:“奥丁啊,请指引我们离开这冥府之地……”
“请指引我们!”
谷小白环顾左右,微弱的火光之下,那些维京战士们虔诚地看着他。
这一刻,展现出神奇力量的谷小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谷小白刚想说话,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眩晕。
他的身体,慢慢向后倒去。
糟糕,自己这个身体的状态太差了。
在倒向下方的瞬间,谷小白努力回忆起来自己刚才躺在船上时,聆听到的声音。
风向、水流、气压的变化,甚至洋流在下方流动带来的次声波……
这种对常人来说不可能感知到的东西,对谷小白来说,都是可以探究到的。
凭借对北大西洋的了解和洋流的了解,让谷小白也能够更精确地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些终究只是辅助的判断,谷小白觉得,正确的几率,只有72%。
但这个时候,也已经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谷小白手中的琴弦,指向了船头的左侧。
然后他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当他再次有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
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放在距离他面颊不远处的地方。
他能感受到那种温暖的辐射,轻轻的,柔柔的。
然后他感受到的,是光。
温柔的光芒,透过他的眼皮,照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微红的,依然是温暖的。
像是有自己灵性一样,从他的眼球,晕染到他的脑海,慢慢唤醒了他的大脑。
像是把一切的苍白和黑暗,都染成了微红的颜色。
他醒了。
如此的清醒。
那种拥有灵性的温暖,依然在向四面八方传递,蔓延到了他的鼻腔。
他嗅到了海的腥闲和冰冷,嗅到了其他人的味道,这味道一言难尽,但似乎也被这微红的温暖染过了,过滤去了让人讨厌的东西,就那么灌入了鼻腔,慢慢涌向四肢百骸。
他感受到,那被微红的温暖,从他的胸腔,化成了一道脉络,涌向了自己的四肢。
就像是有两道河流在并行奔腾,一个在激活他的身体,一个在激活他的头颅。
在鼻子之后被这微红的温暖激活了的,是谷小白的耳朵。
他听到摇动船桨的声音,他听到整齐而充满了希望的号子,他听到了长船划过海面,航行在漂浮着冰山的海面之上。
他听到风吹过船的桅杆,他听到有飞鸟飞过了天空。
他对声音如此的敏感,声音几乎是他的第二个视觉,甚至比视觉还要有用。
这一切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了画面,却又被染成了微红色。
啊,那醉人的微红啊,像是馥郁的红酒。
谷小白未曾喝过红酒,但他觉得,这种味道已经让自己微醺。
或许它们,就该是现在这种味道。
是的,味道。
谷小白的身躯,慢慢感受到了那温暖。
而他的嘴里,品尝到了味道。
有点干涩,有点疼痛,带着点血液的铁锈味,但它是馥郁的,浓厚的,微红的,温暖的。
“哈……”谷小白张开了嘴巴,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的眼皮,终于被激活了。
轻轻抖动着眼皮,然后又闭上。
再睁开,再闭上,终于,谷小白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
当他慢慢适应了那种光线之后,他看到飘荡的白色云彩,而在云彩的间隙里,有温暖的光芒悄悄洒在自己的面上。
啊,是阳光!
刚才那是阳光!
那温暖和微红的感觉,竟然是阳光。
这一辈子,谷小白都没有这样感受过阳光。
他曾经在失去盲伯的那个夜晚,在绝望之中看到天亮。
他曾经带着远航的船队,于恐怖的风暴之后见到曙光。
他曾经无数次飞在天空,看到远方黑暗之中出现太阳。
但他从未有这样感受过,从未有这样感动过。
只是阳光而已啊……
可它为什么如此的温暖。
如此的动人心魄。
可以驱散一切的雾霾,一切的阴郁。
似乎只是沐浴在阳光下,就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啊,大人醒了!”
“大人!”
一个脑袋,出现在了谷小白的面前,挡住了洒在他脸上的光。
谷小白看到了一张丑脸。
至少此时此刻,对他来说,这张脸过于丑陋。
滚!
不要影响我感受这阳光!
谷小白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中闪过的杀气,恐怕比刀剑的利刃还要冰冷。
那张丑脸“嗖”一声,就又缩了回去。
温暖的阳光,再次洒在了他的身上。
谷小白闭起了眼睛,深深地吸气。
似乎,他可以将这阳光,吸入自己肺部一样。
但这光芒,却慢慢暗淡了下去。
是谁,又挡住了自己的光芒?
谷小白恼怒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到,太阳又躲到了云层之后。
只有在云层涌动的间隙,才有那么一丝丝的光芒,照射到自己的身上。
在谷小白恼怒地打算召唤出琴弦,把这片该死的云彩绞碎时,阳光突然又投射了下来。
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狠狠地裹住了谷小白,让他全身都包裹在了温暖之中。
和煦的日光,照射在身上,是如此的温暖。
但是这日光,却是吝啬的,稀有的,珍贵的。
在谷小白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它又消失了。
就在此时,谷小白听到了歌声。
那是宛若来自天堂的女声吟唱。
它和阳光一样,在云层和云层之间跳动,在风与飞鸟之间潜藏,在桅杆和风帆的夹角里晃荡。
小蛾子的歌声。
小蛾子,你也来了啊!
谷小白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生平第一次,谷小白没有急着和小蛾子相见。
他只是躺在那里,沐浴着阳光,聆听着小蛾子的歌声。
然后应和着那歌声,轻声哼唱。
是的,小蛾子一直都在的。
她就像是阳光一样,一直都在,只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看不到而已。
但那种温暖啊……
好温暖啊……
谷小白轻轻抖动着指尖,阳光照在他的指尖,就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
他想要用自己的歌声回应小蛾子,但此时此刻,他如此的虚弱。
但没关系,他还有那两根琴弦。
他的意识一动,“嗡”一声,两根琴弦,被搭在了桅杆之上。
从桅杆的顶部,延伸到了桅杆的底座上。
那一瞬间,整个维京长船,仿若化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二胡。
桅杆就是琴杆,整个长船就是琴筒,产生低沉而浑厚的共鸣。
而谷小白的意识,就是那根长弓,跳动着,将自己的心情,化成了音符。
温暖无比的音乐声,在冰冷的海面上,荡漾了开来。
在温暖的阳光中,四下逸散。
这音乐,似乎可以融化冰川,温热海洋,直达每个人的心底。
这首乐曲,是如此的温暖,似乎它不是用耳朵听的,而是用眼睛,用皮肤,去感知,去感受。
它似乎可以将人们心底所有的阴霾,都驱赶出来,投射到身后。
就像是阳光留下影子一样。
红蓝二色的琴弦,在阳光下震动,谷小白眯着眼睛,凝望着天空。
小蛾子,你每次从永恒的长眠之中醒来的时候,是否就是如此的感受。
冰冷的黑暗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
唯有这阳光,是永恒。
远方,小蛾子的歌声渐渐隐没了。
没有道别,没有相见。
但谷小白却能感受到那一切。
他似乎能看到,小蛾子在远方骑在巨鲸之上,遥望着长船。
小白哥哥,再见。
小蛾子,再见。
一千年后,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