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戏中傀(三)

翌日,秦小琮还没睁眼,就听到一阵“砰砰砰”的拍门声。

大概是不满没有得到回应,外面的人开始用力推门,将两扇门推得“哐啷哐啷”响,这门每被推一下,门上附着的禁制就愤怒地闪一下光。

“开门,听到没有!”

“死小子,老娘知道你在里面!”

一听是那个赖妈妈的粗嗓门,秦小琮头都大了,“她怎么还来?”

“来报仇的吧。”贺琅也醒了。

房门被强行破开的时候,秦小琮堪堪回到郭仕清的身体里。

赖妈妈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魁梧的家丁,均是人高马大,一个一脸凶神恶煞,一个表情贪婪油腻。

秦小琮扶额:她还带了打手?这婆子怎么如此嚣张!

贺琅挡在秦小琮面前,冷冷道:“滚出去。”

“呦呵,”一脸凶相的那个冷笑,“小子,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我赖大,”他肥厚的手掌将胸脯拍得“啪啪”响,“绝对不饶敢欺负我母亲的人!我母亲就是这郭府后院的天,别说你一个刚进府的小杂碎,就是老爷也得给我母亲三分薄面!”

表情油腻的那个目光一直在郭仕清的箱笼上打转,急切道:“我听说老爷刚赏了这傻子一箱古玩,放哪儿了?”

赖大一掌拍在他头上,“着什么急?东西在傻子这跟在我们手里有什么区别,先为母亲出气要紧。”

兄弟俩对视一眼,怒喝一声就向贺琅扑去。

秦小琮叹了口气,慢慢走到一边让开地方。

房间内接二连三传来惨叫声,附近的侍女和家丁们都悄悄围了过来。可因为畏惧赖家的威势,他们没有敢进院里的。

“新来的那个不死也得半残吧?”

“可惜了……”

“可我听着这声音像赖家兄弟啊?”

不一会儿,两个大块头接连被扔出门外,正是赖大和赖二两兄弟,两人的脸都肿成了猪头,比平日里更丑陋恶心。

“妖法……”赖大有气无力地哼哼道,“那小子会妖法……”

赖二捂住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屋内,赖妈妈吓得面无血色,看着那张把两个儿子抽得哭爹喊娘的黄符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啊—”一声扭头就跑。

“哈哈哈……”秦小琮笑弯了腰。他刚才还担心贺琅会不会出手太重,把人打出毛病来。结果贺琅根本不屑于自己动手,一张符纸就搞定了。抽人就抽人吧,还专门往那俩人脸上抽!

“这下……”秦小琮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他们不敢再来了吧?”

“大概吧。”贺琅也很无语,“一个奶妈竟能嚣张到如此地步,可见府内有多混乱,这郭慕竹当真糊涂。”

听他口气,好似以前就与郭大人认识,秦小琮正要问,又听到了赖妈妈的声音,不由扶额:“她有完没完了?”

赖妈妈还真的没完,她在郭府里作威作福惯了。从郭夫人出事后,郭慕竹心灰意冷,一直没有续弦。郭仕清痴傻后,疯癫起来从不认人,偏偏就认得赖妈妈,赖妈妈又是他的乳母,为此她深得郭慕竹信任,渐渐的,整个郭府后院竟由赖妈妈一手掌控了。

赖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近,“老爷,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您是知道的,少爷只认我这老婆子,可那小子竟拦着我,不准我靠近少爷,少爷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呀呜呜呜……”

老爷……

看到被赖妈妈搬来的救兵—被鬼差俞附体的郭慕竹老爷子,秦小琮和贺琅都沉默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分の身,鬼差俞左臂上的锁链兴奋地绕动起来,把赖妈妈吓了一跳。赖妈妈揉揉眼睛,郭慕竹臂上的锁链一动不动,她便以为自己花了眼。

“老爷,”赖妈妈声泪俱下,“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那两个儿子也被他打得不能见人了!”

秦小琮眼看赖妈妈还敢去拉扯鬼差俞,生怕鬼差俞一个不高兴就拧断她的脖子,已经时刻准备着去救人了。

谁知鬼差俞既没有动手杀人,也没有拂袖而去,反而一副要管这事的样子,命人抬了张太师椅放到院里,他要亲自“断案”。

赖妈妈见状,不由大喜,忙把两个儿子扯过来,让鬼差俞看他们脸上的伤。

看着眼前肿胀青紫的两张脸,鬼差俞嫌弃地皱眉,一脚踢开赖大,“滚远点儿。”

赖大赖二忙不迭地滚了。

赖妈妈心中一突,暗道不好。她在郭府浸淫多年,最知道郭慕竹的脾气,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最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怎的会抬脚踢人呢?

鬼差俞入戏还挺深,下巴冲贺琅一点,“怎么回事?”

贺琅:……

贺琅言简意赅:“他们欺负少爷。私拿少爷的东西。”

傻少爷秦小琮:……

“冤枉啊!”赖妈妈嚎道。

“闭嘴。”鬼差俞懒懒道,吩咐几个家丁,“去搜一下他们三个的屋子。”

这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鬼差俞此话一出,他们都倒抽一口凉气:老爷终于要收拾赖家母子了?

家丁们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搬了数个硕大的箱笼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还有几套华贵的衣服。不消说,这些都是郭仕清的。

鬼差俞道:“解释一下?”

赖二狡辩道:“这些都是少爷让我帮忙保管的。”

鬼差俞把厚厚一叠账单扔到赖二脚下,“这些如何解释?”

赖二看到那些账单,脸全吓白了,那是他与当铺签订的契约,约定不日将这批东西偷运出去。

鬼差俞冷哼道:“你们好大的狗胆。”

他脸色阴冷,实在是吓人,赖家母子立刻跪下了,齐声道:“老爷饶命!”

“急什么,罪名还没定完呢。”鬼差俞似乎很享受这种“审判”的快感,兴奋地舔了舔唇,抬眸看向秦小琮,“你们如何欺负的少爷?”

秦小琮心道不妙,一阵阴风突然袭来,众目睽睽之下,秦小琮身上的衣服就被撕开了!

这阴风来的实在是诡异,众人都惊呆了。更让大家目瞪口呆的是秦小琮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儿啊,”鬼差俞负手踱到秦小琮面前,“告诉为父,这是谁做的?”

秦小琮好想直接打爆他的头!这个变态,凸(艹皿艹),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撕他的衣服,把他当猴耍吗?

可当着众人的面,秦小琮只能装傻,咧嘴笑着指向赖妈妈:“她,她经常打我玩!”

赖妈妈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贺琅忍无可忍,走上前帮秦小琮合拢衣襟。他手上动作很重,为秦小琮系腰带时差点勒死他。可秦小琮不敢吭一声,他能感受到贺琅生气了,他的手都在颤抖。

鬼差俞坐回到椅子上,手指点点赖家母子三人,“将他们重打二十大板,即刻赶出府去。以后若有类似的,责罚加倍。”

立刻有人将赖家母子拖了下去。

“都散了吧。”鬼差俞对自己很满意,“我和少爷有话要谈。”

众人顷刻间散了个干净,最后一个人刚踏出院门,“砰”一声,院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了。

院内,鬼差俞挑衅贺琅,“我看你早忍不住了吧?”

话音未落,贺琅身形已到鬼差俞眼前,谁知鬼差俞不躲不闪。

“贺琅!”秦小琮扑过去抱住他,“不行,这是郭大人的身体!”

贺琅右拳紧握,拳上灵力萦绕,郭慕竹的头要是真挨上一下子,只怕要当场开花。

“看不出来,”鬼差俞嗤笑一声,“你杀心还挺重的。”

贺琅没出声,可他慢慢放下了拳头。

鬼差俞道:“我不喜欢别人用拳头对着我。”他抬抬手,贺琅的身子就摔倒在地,像是被人猛地拉拽了下。

鲜血从贺琅腰间渗出,还未滴落就被那条鬼链吸走了。

鬼差俞动动手,那锁链就折磨贺琅一回。很快,贺琅身上就血迹斑斑了。

秦小琮忍无可忍,将鬼差俞扑倒在地,拔下发髻上的藤条抵住了鬼差俞的咽喉,“住手,不然我直接捅穿你!”

“这可是凡人的身躯,你不怕遭天谴吗?”

“该遭天谴的是你!”秦小琮怒道,“我警告你,别再欺负贺琅,不然大家一起死!”

鬼差俞阴沉地盯着他,突然,他目光落到了秦小琮脖颈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你们……”

“你滚不滚?”秦小琮吼道。

鬼差俞推开秦小琮,仿佛头一次见他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秦小琮握紧打龙鞭,“你又在想什么?”

“有趣。”鬼差俞道,“果真有趣。”

“你又发什么疯?”

鬼差俞不理他,径自出了门。

秦小琮把贺琅小心地扶进屋,“躺下躺下,我来帮你疗伤。”他帮贺琅解开衣服,发现他腰部已经皮开肉绽,且仍然在血流不止。

“这个混蛋……”秦小琮低下头。

“别……”贺琅托住他的下巴,耳朵红了,“不用……”

“很快就能好。”秦小琮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到他身上,“忍一忍。”

贺琅看起来有点点失望。有了秦小琮的血,他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是我太没用了。”

“是我太冲动了。”

两人同时开口。

秦小琮和贺琅相互看看,又同时笑了。

秦小琮叹了口气,“我们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贺琅的笑容微微凝滞了。

秦小琮想起鬼差俞走前奇怪的言行,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我脖子上有什么?”

贺琅来不及阻止他,秦小琮已经坐到了镜子前。郭仕清的脖子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不能理解变态的言行。”秦小琮自言自语道,他摸摸自己的脸,“这郭小公子是长得不错,但跟我比还是差远了。”

贺琅松了口气。

秦小琮目前灵力尽失,在凡人的身体里呆着,自然只能看到郭仕清的身体,看不到自己的。如果他能看到,就会发现他自己脖颈上有好几处淤痕,就像是被用力吮吸后留下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