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跟灵洞这么交谈了几句,秦小琮就明白九羽为什么见他一次杀一次了,灵洞嘴巴真是太臭了,又臭又贱!
每句话都在阴阳人,不超过三句都要带一句诅咒,基本都是在对九羽幸灾乐祸。
秦小琮嫌弃地把它丢给打龙鞭,一边继续赶路一边问它:“什么是鹤绒锦。”
灵洞的小眼睛闪动着邪恶的光芒,“那是一种邪物唔唔……!”
又一张符纸直接封住了他的嘴。
贺琅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对秦小琮道:“小心他断章取义。”
秦小琮赞成地点头:“我是不会轻易被它骗到的,可是,什么是鹤绒锦?难不成这些都是九羽做的吗?”
贺琅缓声道:“现在还没有证据,找到他们一问便知。鹤绒锦……我略知晓一些。你可听过仙鹤报恩的故事?”
秦小琮摇头。
“相传海外有个东瀛小国,有对老夫妇以织布为生。他们日夜劳作,织布换来的钱也只够温饱。有一天,夫妇俩卖布回来途中遇到一只受伤的仙鹤,他们就将仙鹤带回家悉心照料,几天后,仙鹤身体痊愈就拍拍翅膀离开了老夫妇家。
后来,东瀛遭遇暴雪,雪夜里有人来敲老夫妇的门,夫妇俩开门一看,外面站了个浑身落雪的姑娘。姑娘说她迷了路,请求借宿在老夫妇家。老夫妇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暴雪一连下了好多天,姑娘就一直在老夫妇家住了下来。她每天都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为老夫妇洗衣做饭,比他们亲生女儿还贴心。雪停后,姑娘依旧没提要走的事情,老夫妇不好意思一直让她伺候,便提出要送她回家,谁知姑娘却跪下来,说自己早就找不到要投靠的亲人了,希望老夫妇能收留她,她会织锦,织锦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老夫妇无儿无女,姑娘愿意留下他们也很高兴。可奇怪的是,姑娘织锦时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许老夫妇观看,而且不要丝线。每隔两三天,姑娘都会从房间里走出来,交给老夫妇一匹漂亮的锦缎。这种锦缎色泽华丽,柔亮顺滑,老夫妇将它拿到集市上,高价卖给了一个贵人。
长此以往,老夫妇赚的钱越来越多,可他们也越来越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们想知道姑娘到底如何织成的这种锦缎。有天晚上,他们在为姑娘关门时故意留了一条缝,等到织机的声音响起时,他们凑到门缝上一看,不由大惊。
房间里哪还有姑娘,只有一只半秃的仙鹤,它不停地用嘴拔去身上的绒羽,将它们织进织机,绒羽就变成了珍贵的锦缎。
老夫妇惊动了仙鹤,仙鹤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位姑娘,姑娘跪下来感谢老夫妇,说她就是被他们救助过的那只仙鹤,特意来报恩的,如今被他们识破身份,她不能再留了。
老夫妇很舍不得,可也没办法。姑娘拍拍手臂,重新变回仙鹤,从窗户里飞了出去,绕着老夫妇的小屋飞了很久才舍得离去。后来,老夫妇用卖锦缎换来的钱安享了晚年。
民间流传的版本基本就是这样的。不过在一些古籍中还有后续,购买了锦缎的贵人用它做了件衣服,这位贵人在一次宴会中遭遇大火,宴会上的人死伤无数,只有他毫发无损。
传说那种锦缎就是鹤绒锦,有灵性的仙鹤用自己最珍贵的绒羽织成,穿上它做的衣服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秦小琮听故事入了迷,冷不丁一脚踩进了一处沼泽地,猛地陷下去半个身子。
他下去得太快,贺琅没能及时把他拽上来。
灵洞不能说话,可他乱甩的尾巴显示出他要笑抽筋了!
秦小琮攀着贺琅的胳膊,狼狈地爬出来。
“抱歉,我没注意。”贺琅道。
秦小琮腰部以下全是烂泥,水淋淋的,脏得没眼看。
“我……”当着贺琅的面,秦小琮咽下了到嘴边的脏话,气冲冲地拽过来灵洞将它打了个死结,“你再笑!”
目光落到贺琅身上,发现他的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弯了弯,更郁闷了。
“这是刚换的新衣服。”
“回去再买新的。”贺琅道,“我帮你清理一下。”
贺琅试了几个除污咒都不管用。
“算了别试了,”秦小琮气冲冲道,“这些泥里水里全是血和怨气,沾上就洗不掉了,想摆脱它们我只能脱裤子了!”
贺琅静了一瞬:“还是先穿着吧。”
接下来的路,秦小琮都万分小心,脚底汇聚了些灵力,倒也没再掉坑里。
他们越靠近滩涂中心,阴风就越猛烈,怨气就越浓厚,怨声也就越凄惨。怨气已经肉眼可见,它们在滩涂中心上方汇聚,形成了一个黑压压的漩涡。
秦小琮还记挂着鹤绒锦的事,“传说是真的吗?鹤绒锦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效果?比金缕玉衣还要好?”
风太大,他说话得扯着嗓子喊。
贺琅伸手搂住他,帮他理了理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嗯”了声,“真的有,但它不是邪物,是宝物,是仙鹤一族对恩人和爱人最珍贵的回馈。”
秦小琮正想推开他,告诉他离他远一点儿,他身上实在是太脏了,就见打龙鞭猛地往前窜了过去,他精神为之一振,“找到他们了,在那!”
黑压压的怨气下面,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一个雪白,一个玄黑,正是九羽和晋霆!
不断地有黑色的鹤影从怨气层中飞扑下来,对着九羽和晋霆咬琢抓挠。
“好冷啊,真的好冷啊!”它们凄惨地嚎叫着。
“把我的绒羽还给我!”
“鹤神,你是鹤神啊!”
……
这时,灵洞用力甩开了封住他嘴的黄符,兴奋道:“看到了吧,遭天谴了!怨气复仇,谁害的它们它们找谁,一目了然了,报应哈哈哈唔!”
又一张黄符封住了他的嘴。
赶到九羽和晋霆身边后,秦小琮不得不承认,灵洞说的是对的。
远观的时候以为九羽和晋霆一起受到攻击,近看才发现所有的攻击都是对着九羽一个人的,只不过晋霆一直在拼命护着他,帮他承受了大部分的抓挠。
九羽拼命想把晋霆赶走,“滚开!这里不用你!”
晋霆一边将他抱得更紧,一边试图将他带离怨气漩涡的中心,“别闹了行不行?乖乖地咱们回家。”
可无论他把九羽遮盖得多严实,那些怨气始终如影随形。
九羽脸上毫无惧色,倒是对晋霆恨得不行,“你这个笨蛋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告诉过你多少回了不要下水,这条江已经废了!偏不听,还不快滚!”
晋霆嘴唇翕动着,没敢反驳,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九羽跟个疯子一般,胡乱对他踢打一番,“怎么不说了?这条江对你们晋城百姓很重要是不是?封了这条水路两岸的百姓都要饿死?就你心怀苍生就你最伟大,你什么时候能把我放到你的百姓前面考虑过!”
晋霆任他打骂,一声不吭,只咬牙去赶那些接连不断追咬九羽的怨灵。
奇怪的是,九羽身上已经血迹斑斑,晋霆承受的攻击最多,却毫发无伤。不,秦小琮注意到,是晋霆受伤后伤口会立刻痊愈。
秦小琮吩咐打龙鞭,“护住他们!”
打龙鞭原本就在九羽身边游动,闻言立刻拉长,将他们包围住。
可很快,打龙鞭就被雷劈了。
一道雷电从怨气层中降落,落到打龙鞭身上,它立刻瘫软在地。
更多的雷电闪现,秦小琮和贺琅试了很多次,都无法再靠近九羽他们,更别提把他们救出来了。
“是真的天谴。”贺琅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吧!”秦小琮看到这雷就犯怵,他的背又在隐隐作痛了。可晋霆拼死护住九羽的样子实在很令人动容,他就想起了自己,没有心肝的墓主人你知不知道被雷劈有多疼,要不是我……
“你帮我护法。”贺琅道。
“好!”
贺琅盘腿坐了下来,开始念诵往生咒。
咒语声一起,秦小琮就愣住了。贺琅的声音并不大,语速也十分和缓,但每一个字都灌注了灵力,立时就让人灵台一清。
这种念诵经文的节奏给秦小琮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刚生出灵识时,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力量,一不小心毁坏了墓里的东西,就会被追着骂。大概是告他状的人太多,有一天他就被拘回了墓室,被迫念经收心。
墓主人不能说话,那些经文就浮在他身体上方,秦小琮就跟着经文跃动的节奏来念。他性子急,那些经文便慢悠悠地露头,他没少为此发脾气。
贺琅的往生咒一起,怨气漩涡的边缘便被吸过来了一些。
可那些怨气量实在是太大了,如此只是杯水车薪。
秦小琮在贺琅身上打下护持神咒后,对九羽喊话:“你别再发脾气了,快想想怎么办吧!这些都是你做的吗?你为什么要残害你的同族?”
九羽冷笑:“它们得我护佑,我有需要的时候自然可以取它们性命。”
九羽的话激怒了那些怨灵,更多的黑色鹤影从怨气层中飞扑下来。
九羽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晋霆都要哭了:“求求你少说两句吧!”
九羽仰头望向头顶,怨气漩涡距离他越来越近了,他厉声道:“天谴?来啊!我有什么错?”
他太虚弱了,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一条手臂已经变回了翅膀。
晋霆整个人都呆住了,“九羽,你的胳膊……”
九羽嗤笑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我不是人,还没明白吗?”
晋霆看向他那只翅膀,已经血肉模糊了,他表情崩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人……你他妈……”如果时间允许,他是真的很想骂人,他吼道,“我管你是不是人,你都是我的人,给我起来,我们回家!”
晋霆也来了气,打横将九羽抱起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你个骗子!”
他抱着九羽就跑,可那些怨气不肯放过他们。
晋霆的反应似乎也在九羽意料之外,“你……”
“闭嘴,这会没空听你解释!”晋霆怒道。
九羽垂下了头,“没用的,已经晚了。”
晋霆不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闭嘴!”
“晋霆!”九羽突然抬头,用力吻住了他。
这是一个带着血和泪的吻,良久,九羽才放开他,“你是我认定的人,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
“废话,你敢找别人!”晋霆瞪眼。
九羽的另一条手臂也变成了翅膀,他扇动翅膀挣脱了晋霆的怀抱。
“九羽!”晋霆惊恐地大喊,“你给老子下来!”
九羽反倒又飞高了一些,晋霆只是一介凡人,哪里够得着他。
九羽低头看他,眼中都是眷恋和不舍,他恨恨道:“我做的孽我自己化解,与旁人无关,滚吧你!”
说罢,他长鸣一声,整个人化成了一只美丽的仙鹤,他猛地扇动翅膀,将晋霆扇飞了出去。
九羽发出尖锐的鸣叫,他的声音响彻天地:“我九羽,献出我的骨肉鲜血和神格,换你们安息!”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怨气漩涡中!
他进去后,怨气漩涡有一瞬间停止了转动,紧接着又疯狂地旋转起来,越来越多的怨气和怨灵被吸纳进去。
接着是他们脚下浸透了鲜血的泥土,地面上的和淤泥里埋着的枯骨……
晋霆跟个疯子般追着怨气漩涡跑,“九羽!九羽!……”
漩涡逐渐升高,不只是漩涡,他们脚下的滩涂也在向上升。
秦小琮关注着贺琅,贺琅的念诵声一直没停,突然,他吐出了口血!
“贺琅!”秦小琮忙扶住他。
“我没事,九羽……”他看向天空,怨气漩涡中间出现了一抹亮白,“他用了舍身咒!”
那一抹亮白突然爆开,在场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