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与果石青斗蛐蛐斗得正欢时,侍女来禀,说柳家三小姐过来找她。
心中惊奇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于是就让侍女带她进来。
柳如宛一进帐篷,最先看见的是前头案几上,一桌子的糕点与各种果酒,还有一旁的大沙罐,里面有两只蛐蛐。她眼中闪过嫌弃鄙夷,但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非常得体的笑。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永乐还是瞧见了。
永乐虽然自己不喜欢读书写字,但对那种文采好气质佳的漂亮女子,她还是有着天生好感的。但柳如宛的态度,一下子让她认真对待的热情消了大半。
既然这么看不起她的行为,又过来找她做什么?
本就是公主,根本犯不着看别人眼色,也不管柳如宛怎么想了,永乐轻嗤一声,又重新与果石青趴到了桌上看蛐蛐,边道:“柳三小姐找我什么事,说吧。”
态度看上去有些敷衍。
这么多人随侍在内,看在眼里,柳如宛面上有些不好看,但到底克制住了,她上前一步,“公主,能否让她们先退下,如宛有些事想单独跟你说。”
语气非常理所当然。
永乐跟她素无交集,她也不认为两人有私下交谈的必要,于是说:“她们都是我的人,不会乱说什么,你放心吧。”
柳如宛抿了抿唇,没说话。
永乐也不在意,无事不登三宝殿,反正急的也不是她,于是又继续斗蛐蛐。
就这样晾着一个大美人,旁边果石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着痕迹推了推永乐肩膀,一个劲朝柳如宛那边使眼色。
永乐装不懂,还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眼睛抽筋还是不想玩了?”话里对他的不满溢于言表。
果石青还打算留在这位公主身边蹭吃蹭喝,哪敢惹她生气,见状讪讪闭了嘴。
美人虽养眼,但却与他无关,还是美食最重要。
见两人旁若无人玩起来,柳如宛表情有些维持不住,等两盏茶时间已是极限,她忍着拂袖而去的怒意,最终妥协。
瞥了眼趴着玩得正开心的人,柳如宛淡淡道:“去年公主生辰,在御花园,我看见了,你捡了他无意掉下的香囊,且……并未归还。”
这个‘他’指的是谁,懂的人自然懂。
蛐蛐的争斗到达了高潮,但永乐的笑容却一凝。她皱着眉,看向柳如宛,“你什么意思?”
柳如宛一笑:“我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喜欢他,我说得对吗?”
永乐若有所思看她一眼:“所以呢?”
柳如宛苦笑:“公主也知道我喜欢他吧?而且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人人都以为我们会在一起。”
永乐不语,静待她下文。
“可他现在却被个妖女迷了心智,还与我生了嫌隙。”她声音里有股掩饰不了的恨意,说,“若那个女人出身好,才情实力比我高,我也就认了,可她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只空有一副容貌,被这样的人压下去,我怎能甘心?!”
“与其让他娶那个女人,我宁愿他娶你。公主,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助你嫁给他。”
永乐隐隐猜到了她的目的,她没应话,反问:“那你呢?”
“如宛自知身份,不敢与公主相比,唯一所求是,希望公主嫁给他后,能在府上给如宛留一隅之地。”
“柳三小姐当真是好气量!”永乐一哼,走近一步,绕有兴致盯着她看。
依柳如宛的傲气,她可不信这人愿意屈居她下,甘心做小。
自己虽不聪明,但也不傻,柳如宛现在这样抬高自己,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将人往坏处想点,就是柳如宛想让自己位列前锋当白脸,然后她在后面唱.红脸,待事情一成功,就将自己一脚踹开坐收渔翁之利。
永乐耸耸肩,遗憾似地说,“可惜你找错人了,我承认自己喜欢他,但却从未想过嫁给他。”
柳如宛来时信心满满,她觉得既然永乐喜欢季瑜,自己抛下当他正妻这么大一个诱饵,这草包定会想也不想就答应,然后任她驱使。但没想到她拒绝了,她居然还说自己从未想过嫁给季瑜。
柳如宛不信:“公主说笑的吧,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想嫁给他?”
永乐淡然:“我喜欢他,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我从没想过以喜欢为借口,去打扰或为难他。”她知道,他从来都不喜欢她。
但心中有爱却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她愿将这份美好藏在心底,只希望心中那个人,永远幸福快乐。
她看向柳如宛,“柳三小姐,我知道你指的那个‘她’是谁,但我觉得她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差,我也见过他们两人的相处,说实话,他们站在一起,确实挺相配。你若真的喜欢那人,就不要再执着了。”
她表哥那人,看起来冷情,但她听说,往往这样的人也最深情,爱上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
若柳如宛硬要横插进他们,依她表哥的性子,她觉得,最后出事受伤害的,一定会是柳如宛,这又何必呢。
被一个草包用这样同情的目光看着,柳如宛觉得非常难堪,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狼狈。
她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讥笑:“说到底,就是你不够爱他罢了,所以才能说放弃就放弃。”她握紧了双拳,一字一句,“但我和你,不一样!”
说罢,甩袖出了帐篷。
她的讥讽并没有给永乐带来多大影响,因为,自猎场那日看过那人与郭娆的亲昵相处,她就放下了。
现在听见他的事,就像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
回过头,就想继续斗自己的蛐蛐,但却忽然发现,果石青正忖着下巴看她,貌似还看了很长时间。
上前踹他一脚,“看什么看,不想玩了!”吼起人来,与刚刚劝人时的成熟模样判若两人。
果石青罕见地没躲,上下扫一眼永乐,他道:“公主,虽然你总喜欢欺负我,但却不妨碍你在青青心中,形象突然高大起来。”
少年面目清秀,笑起来唇红齿白,不知为何,永乐耳根忽然就有些泛红。
却又听他道,“不过那柳三小姐,看起来知书达理,好像性子忒坏啊。”他摇了摇头,啧道,“这么好的一副面皮,可惜了。”
听他最后一句,永乐却不知怎么恼怒起来,一拍他脑袋,“你以为你自己能好到哪里去?整日在本公主这里骗吃骗喝,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么!”
高大形象竖起崩塌不过一瞬间,果石青一溜,还是没躲过她的魔掌,揉着脑袋,哀怨看着面前的人:“公主……”
正在这时,帐帘忽然被人掀开。
掌月带着两个侍卫,来势汹汹,直盯向他。
果石青预感不妙,立马躲到永乐身后,扯着她袖子可怜兮兮,“公主救我……”
永乐蹙着眉,还没开口,就听掌月告歉:“公主恕罪,奴婢奉皇后娘娘旨意,要带您身边的这位小公子去问些话。”
两个侍卫到果石青身边,就要拉他出去。
果石青吓得哇哇大叫,拽着永乐不肯放:“公主救救青青啊——”
最后还是被无情地拖下去,求救声很快湮没不见。
永乐被掌月拦着,有些急,“掌月姑姑,他做什么了?母后为什么要带走他?”
“公主随奴婢去东猎场,一看便知。”
……
果石青被押到东猎场时,那里已经围了半圈人,他跪在地上,背上冷汗直冒。
上首皇上听完将士来禀,敲了敲桌子,看向果石青:“听说你是拉依族人,那拉依部落正闹内乱你可知道?”
果石青肩膀瑟缩了下,没说话,可怜巴巴瞥向唯一相熟的永乐。
永乐那日收留果石青,其实知道他撒了谎,但他人并不坏,衣衫褴褛的模样又确实可怜,她以为他只是个拉依族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小民,所以才会动一时恻隐。
但现在这么大阵仗,父皇母后全惊动了,她才预感,果石青可能隐瞒了什么大事,她立即跪下求情:“父皇,母后,果石青这几日一直跟着我,他什么也没做过,若他隐瞒了什么事情,那也肯定是有苦衷的,求父皇母后不要怪罪!”
掌月见这单纯的小公主现在还在替人求情,叹了口气,扶起她:“公主,您可知道,这位果石青,他不是别人,他是拉依部落的小王子。”
永乐焦急的表情瞬时愣住,她转向果石青。
果石青有些心虚,不敢看她,良久才委屈解释:“……公主,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朝歌和拉依族向来界限分明,他身份敏感,好不容易混进来,不先摸清人底细,怎敢轻易暴露身份。
皇上问果石青为何擅闯朝歌境内,果石青犹豫一番,还是如实相告了。
果石青混进来其实是来求救的,只是初始不清楚朝歌皇帝为人,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但经过这段时间了解,他发现朝歌皇帝并不可怕,挺和蔼的,和他父王一样。
“事情源于一个月前,我父王突然病重……”
一个月前,他父王突然得了重病,对谁都避而不见,唯独只见三哥一人。他心生怀疑,于是半夜去打探,岂料正好撞见三哥和父王宠妃奸情,还是当着父王的面。
原来是三哥不满父王要传位于大哥,想自己称王,于是联合父王宠妃下毒威胁父王,还把大哥软禁了起来。他不小心发现了事情真相,于是三哥也把他软禁了。
大哥让他来朝歌求救,好不容易帮助他逃出来,结果他被贪生怕死的亲妹妹出卖,险些被乱刀砍死,最后还是换上一个乞丐的破衣服躲进羊圈才逃过一劫。
“皇上,我大哥说,这次拉依之乱,若您肯出兵相助,那待他登位之时,就是拉依隶属于朝歌之时,并且,我们愿意每年向朝歌进贡缎布百匹,牛羊千头。”
拉依是前几年由几个小部落联合起来的小族,恰在朝歌北上,如今人越来越多,日益壮大,实力不可小觑。太子与靖王都曾对皇上说过要尽早拿下这个拉依族,不然终究有一天,会是祸患。
这件事在秋狩之前皇上就已经考虑清楚,为提拔培养人才,他正打算在狩猎中选出一名优异男儿,待秋狩结束,领军出征。
却不想今早皇后来说,拉依族小王子混进了朝歌,初始他以为是拉依要对朝歌有动作了,特意派小王子过来打探。结果派人去了解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拉依出现了内乱。
皇上没有多加考虑,爽快答应:“好,朕答应你!”反正朝歌对拉依势在必得,现在面临的霸道攻打与怀柔施救两个选择,到底后者更得人心,既是这样,何乐而不为?
皇上目光转向身边众人,最终定在后起之秀陈骁兰身上:“骁兰,朕将这次重任交予你,你可有把握?”这位年轻后生气质卓绝,实力不容小觑,多加培养,将来定是朝歌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拉依之行,让他历练一番正好。
众人一听皇上这话,领会含义,顿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陈骁兰不卑不亢,在一众火热目光下,从容淡定地出列接旨。
果石青大喜,不停叩谢圣上。
皇上挺喜欢这个大胆的小王子,只身敢往别国领地闯,确实需要几分勇气。听说永乐自收了这小王子,还整日欺负他,倒也苦了这孩子了。
到底是一国王子,哪能这么受委屈?皇上起身,就要去扶他,打算这几日好好款待。却不想刚到果石青身边,就听人群中一声——
“狗皇帝,拿命来!”
只见人群中一个士兵服饰的人,提剑迅速朝这边冲来。
果石青一惊,下意识护着扑倒了皇上,两人齐齐倒在地上,滚出几米远。
不过眨眼间,人群中又涌出几个人,全部朝皇上攻去,太子与靖王见状,立马施展轻功上前,与刺客拼搏。
李得光大声惊呼:“护驾——来人,快保护皇上——”
场面一片混乱。
李得光从人群中挤到皇上身边,帽子都歪了,急忙忙道:“皇上……皇上快起来……”
太子抵挡了一个攻向皇上的刺客,转头看向陈骁兰:“你与李得光先护送皇上到安全地带。”
陈骁兰面色冷峻,解决掉边上纠缠的刺客,抿唇颔首。
却就在这时,一个原本冲向皇上的刺客突然倒戈,剑尖一转,对向了太子。
陈骁兰大喊:“殿下小心!”
太子眼眸微动,提着剑的手握紧,目光冷淡。正要动作,面前却突然多出一个人,挡在他身前。
靖王击退刺客,转头对他道:“你和陈骁兰一起护送父皇离开,这里我来解决!”
太子面色复杂。
两人交谈瞬间,刺客又扑过来,攻向太子,手法又快又狠。靖王隐隐感觉这动作熟悉,用剑对抗的瞬间,目光一对视,他忽然想起来。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太子看着他,面色复杂。
突然气愤不已,他转头看向看台,狠狠怒视向那个看似惊慌实则动也不动的贵妃。
霍贵妃心虚,却又觉得自己没做错,毫不认输对视回去。
最后还是徐雍带人急急赶到,才及时将刺客消灭,本留了几个活口,但对方似乎抱着必死决心,见任务失败,毫不犹豫服毒自杀。
皇上拈下发上的一根杂草,一拍桌子,大怒:“这究竟怎么回事,猎场上为何会出现刺客?”
刺客是带有目的的攻击,所以一般人没怎么受伤,但受了惊吓确是真的。皇上一怒,众人刚落下的心又悬起来,顿时跪倒一大片。
皇上转向太子:“太子,此次猎场安危是由你全权负责,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竟让刺客混了进来?”
太子拱手:“父皇息怒,请允儿臣半柱香时间,儿臣一定查清真相。”
太子让人宣了负责管辖人员进出的统领白胥,白胥又盘问各下级,几番对问,最后发现西猎场的一个小副将不见了。派人去找,最后在西猎场一个营帐里找到了被五花大绑,塞着布巾子的杨达。
杨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侍卫给他松了绑,又见到了皇上,他紧张又激动,但皇上的一句问话,却又让他浑身一抖。
“杨副将,猎场混进了刺客,你可知道?”
杨达眼睛一闪,使劲摇着头:“……我……属下不知,皇上,属下不知……”
简直欲盖弥彰!
白胥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有鬼,本来就不喜欢这个靠关系进来的,此时上前就剑压在他脖子上,冷厉道:“知道欺君是什么后果吗?说实话!”
颈肩的利剑比毒蛇绕颈还凉,杨达一个哆嗦,嘴唇发白,背上冷汗直冒。
见他还不说话,白胥将剑又压了一分,脖颈上顿时见了血。
杨达惊恐不已,双肩颤抖着立马认罪,说出了那天受贿赂放了外人进来,他嚎啕大哭着求饶:“皇上,属下真不知道他们是刺客,属下以为他们只是当地的普通农民,才放他们进来的,皇上恕罪,皇上饶了奴才吧!”
白胥问:“你可知他们是何人所派?”
杨达哪还敢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就想将功补过:“属下虽不知他们身份,但听那些人口音……与信阳人有几分相似。”
“信阳?”有官员当初与季瑜一起参查浙江信阳的贪污灭门案,当时有几个漏网之鱼,他大惊,“皇上,这些人恐怕是信阳余孽啊!”
皇上怒极:“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有胆子敢上京城,简直死有余辜!来人,将这些尸体拖下去,通通给朕丢后山喂狼!”
杨达顺着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一堆尸体,横七竖八十几个,他感觉不对劲,那日他放进来的,明明只有两个人啊。
只可惜疑惑还未说出口,就听皇上道:“还有这杨达,身为副将,不以身作则,竟为了几两银钱违反军规,如此目无纪法,朕今日就在这里以儆效尤,看谁日后还敢再犯!”
“来人,将他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的处罚,曾经杨达以此打死了几个小兵,但现在降临在他身上了,他就算不死,怕也得脱层皮。
杨达脸色煞白,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侍卫面无表情,上来拖人。
杨达惶恐地睁大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朝他姐姐那边爬:“姐姐,皇上不是向来宠你吗?你向皇上求求情,饶了我这次吧,弟弟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救救我啊——”
弟弟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闯下多少祸,以前事儿小她能解决,但现在,牵扯到皇上,惠嫔固然疼弟弟,但更在乎自己的荣华富贵。见皇上发怒,哪敢吭声,唯独波及到自己身上。
但他现在一句话,还是将众人视线引了过来,见皇上盯着她,喜怒不明,杨惠笑得比哭还难看,结结巴巴:“……皇……皇上圣明……公正无私……嫔……嫔妾怎敢质疑?”
说完就缩着不抬头了,显然想置身事外。
杨达见姐姐不肯帮自己,不敢置信,杨家就他一个儿子,难道姐姐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吗?她怎么能那么狠心?
见侍卫的手已经擒住了手臂,杨达顿时狗急跳墙,大声威胁:“姐姐,你要是不救我,我就将你在后宫偷情的事情告诉皇上!”
这话一出,猎场有一瞬间寂静,落针可闻。
刚得知他姐姐偷了情的众人:……
杨惠惊得脸色惨白,几近昏厥,她没想到弟弟会出卖自己,还是用这么蠢的方式。
皇上脸色黑得已经可以滴墨了。
杨惠扑通一声跪下,抓着皇上衣角:“……皇上,嫔妾没有,嫔妾冤枉的,皇上!”
“呵,冤枉的?他可是你亲弟弟,有必要冤枉你么?”众人循声望去,风凉话源头是霍贵妃。
杨惠死死瞪着她:“你——”
霍贵妃一嗤,继续落井下石:“皇上,民间偷情且要浸猪笼,惠嫔身为宫妃,如此秽乱后宫,应罪加一等,死不足惜!”
杨惠恨不得撕烂了霍贵妃那张嘴,她看着皇上,梨花带雨呜呜直哭:“皇上……不要……求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了嫔妾……”
皇上满眼嫌恶,一下子甩开她:“来人,将惠嫔带下去——”赐毒酒这话还未说出口,却听皇后的声音响起。
“慢——”皇后站起来,扶起惠嫔,她看向皇上,“皇上,后宫妃嫔私通是大罪,惠嫔向来胆小,哪敢明知故犯?”
她凑近皇上,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皇上,不管此事是否是真,皇上都不该这般大动干戈,毕竟惠嫔是皇上的女人。若您亲手坐实了她偷情之事,最后损的还是皇上颜面。”她笑着,“若皇上实在想处罚惠嫔,回宫后随意找个借口处置便是,现在……实在不是好时机。”
霍贵妃见皇后凑皇上凑得那么近,直觉她要弄什么幺蛾子,刚要开口,就听皇上说:“杨达罪不知悔,竟还敢口出狂言,污蔑宫妃,简直罪无可恕,现在就拖下去,斩首示众!”
却是没再提惠嫔。
惠嫔死里逃生,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霍贵妃不甘心,刚刚皇上明明就是要赐死惠嫔的,“皇上——”
皇上脸色发青:“够了!”
霍贵妃这才闭嘴消停。
惠嫔幽幽怨毒瞥了霍贵妃一眼,又悄悄低下头。
看了两场大戏,午膳时间也到了,众人就要散去之际,一不起眼角落里,小士兵握着佩刀,不动声色移动。
太子看在眼里,唇角微勾。
这才是重头好戏。
铿锵一声,刀出鞘的声音,习武者听力敏锐,警戒瞥向声音来源。就见一众人中,一小兵举刀,面目狰狞,朝太子直冲而去。
太子胜券在握,冷笑看着,一动不动。
却就在这时,陡变横生。
“太子殿下——”一轻柔女声大喊。
众人路走了一半,硬是被一声惨叫又吸引回了头。
季连柔不知从哪个角落跑出来,挡在了太子身前。
她的身上,一只剑穿胛而过,鲜血淋漓。
众人惊愕,竟还有刺客!
人群中的韩宋亦是面带惊愕,但惊愕的却不是出现刺客,而是那个不顾性命为太子挡剑的女人。
小兵见突然跳出个女人,更是错愕,错过时机,当机立断抽剑就逃。
太子看着躺在怀里,紧扯着他衣袖不放的女人,脸色铁青。他转头,对待命之人发令:“追!”
靖王见太子似乎早有准备,那小兵怕是逃不了,他抿了抿唇,也紧追上去。
最后快一步擒住小兵。
小兵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嘴里一动,刹时唇角溢出一丝乌血。
太子的人正好追上来,靖王面色淡淡松了手:“已经服毒自尽了。”
季瑜在帐篷与郭娆亲热一番,将她哄睡着,刚帮她重新包扎完伤口,就听见了猎场吵闹。他皱着眉赶到,就见到一身血衣的太子,还有侍卫用担架抬走的季连柔。
他上前:“怎么回事?”
太子面无表情盯着被抬走的女人:“你那个堂妹心思倒不浅,她留在国公府,迟早会是个祸患,不是想当本宫的女人么,本宫成全她!”
计划被个女人完全破坏,心情正抑郁,说完就要离开,但余光忽然瞥见季瑜破了的嘴角,太子又收回脚,目光古怪:“刚哄完你那小表妹?”
提起郭娆,季瑜忍不住地唇角一弯。
太子凉凉一笑:“呵,你倒是过得快活!”
霍贵妃营帐。
靖王怒气冲冲进来,就是一通质问:“母妃,谁让你私自调动黑鹰卫的?”
留了两手刺杀太子都没成功,霍贵妃也有些火大,但在她儿子劈头盖脸质问时,她的火气顿时消失不见,转变成了一种心虚。
“……我……”
靖王冷着脸:“是不是舅舅唆使你这么干的?”
霍贵妃知道儿子对她大哥有成见,所以没吱声。
靖王冷笑:“你可真是我的好母妃!”
“你知不知道刚刚在猎场上,要不是我看出大哥早有准备,提前抓住黑鹰卫,放了空子让他服毒自杀,他可能就被大哥抓住了!”
他目光狠厉:“我早就说过别让他干涉我的事,既然你非不听,那我就给他个教训长长记性!”
霍贵妃心惊:“延儿,你可别乱来,他是你舅舅!”
“呵,他拿我当外甥看过吗?那样巴着我,不过是将我当做他发财的摇钱树,当做他欺男霸女的底气!”
说完甩袖而出,显然怒气积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