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迟觉得她简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深夜来此,冒着让她和苏家都身败名裂的风险就是让她跟他走?
屋内一直没有动静,俞澈有些着急起来。难道是见他冒雪而来被他的一番真情感动,高兴得说不出话?
然而他等了一会,屋内还是没有声音,“苏妹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苏不迟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愤怒,道:“七公子,我苏不迟此生绝不为妾!”
“什么为妾?我怎么舍得让你为妾?我都已经想好了,等从通州回来我就去向四婶提亲,我想娶你为妻!”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不管是赵氏还是小傅氏不同意也得同意!
“七公子难道不知聘者为妻奔为妾这句话?!你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同你私奔?我苏不迟虽不是出自名门,但家中也是累世书香,岂能做出此等有辱门风之事?你若是真心喜欢我,更不应该如此看轻我!”
俞澈一听这话立即急了起来,“苏妹妹你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不迟眼眸凌厉,冷冷的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都请你赶快离开,不然休怪我不顾往日的情分!”
俞澈的脸色苍白无比,不敢置信的看着窗户上的倩影。他不相信苏不迟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委屈的道:“苏妹妹,我......”
“滚!”
看着窗户上的人影消失不见,苏不迟松了一口气看向蕊黄。蕊黄立即会意,上前将窗户悄悄推开一条缝,确定外头没人之后才又重新关上,落好锁,“姑娘,他已经走了。”
苏不迟脸色不虞,兀自坐在一旁的榻上。
蕊黄也气的够呛,“七公子也太过分了!若是让人看到,姑娘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他怎么还有脸提出这样要求?!”
俞家人看低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俞澈表面说是喜欢她,可内心不也一样觉得她是一个随意轻浮之人吗?不然也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苏不迟苦笑,“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香浓看着她独自坐在晦暗不明的角落里,心中无限酸楚,自家的姑娘也实在是太苦了......
与此同时,在拥翠阁的竹林内。如絮的雪飘洒下来,落在青苍的竹叶上,青与白相互交织构成一幅绝美诗意的画卷。在竹林的深处,俞洵身着狐白裘斗篷坐在席间,身边放置了一个红泥小火炉,炉火正旺,炉上还烫了一壶醉仙楼新酿制的桑落酒,白玉的酒壶内可见点点绿沫。
他喝了一口,借着炉火继续翻看一卷书册。
李缓走了过来,揖礼禀告道:“侯爷,属下已经查明,郑衢明确实有一本账目,上面记载了这些年各地官员向端王行贿的明细。他们也只是处心积虑,那些人先是将行贿的财物私底下送到郑家,郑衢明换成银票后交给郑夫人,再有郑夫人去端王府看望王妃时转交给王妃。”
“可查到账本现在在何处?”
李缓摇头,“属下翻遍了整个郑府也没有找到,不知道郑衢明这老家伙究竟把东西藏到了哪里?”
“我记得曹文斌死前不久,郑夫人曾去过法华寺进香。”
李缓恍然大悟,“还是侯爷观察入微,账本定是被他们偷偷藏在了法华寺,属下这就去派人找!”
俞洵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道:“天色已晚,城门也已经关了,明日再去吧。”
“是。”
这时,竹林旁的假山后忽然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抱怨道:“七公子也真是,这么冷的天非要喝什么酒,累得我还要专程跑一趟,幸好有姐姐肯陪我。”
另一个人便道:“都是小事,你听说今天的事了?”
“什么事?”
后头那人故意吊人胃口的道:“今日银杏姐姐带了人去把衔芳阁给砸了!”
俞洵闻言,眉宇未动,但握住酒杯的手却猛然间一紧。
先前那人道:“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十姑娘今天在园子里发现有人在私会,怀疑那个人就是香浓!”
“才不是什么私会呐,这不过是十姑娘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先头那人惊讶的道:“啊?还有这种事?十姑娘为何要这么做?”
“还是不因为表姑娘,我听夫人身边的彩环说,衔芳阁的这位恬不知耻,竟然妄图去勾引七公子。结果此事被夫人知道了,夫人哪看得上她?于是便去找了四夫人说了几句,后面的事你也就明白了吧?”
先头那人“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要说这苏家好歹也是个官宦之家,表姑娘怎能做出如此不要脸之事?”
“你瞧她那张狐媚子脸,哪像个安分的?只怕背地里做了不少肮脏事咱们还不知道呐。”
先头那人咯咯笑了起来,“姐姐说的还真是,将来谁要是倒霉娶了她,头顶上还不知道要被带多少顶帽子。”
那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处,俞洵放下酒杯回头看着李缓,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愠怒。
李缓咯噔了一下,急忙解释,“今日你一整个下午都待在书房处理公务,属下不敢前去打扰,故而没向您禀报。”再说了,您老人家不是已经和表姑娘闹翻了吗?
后面这句,他还没敢说出来。
俞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李缓正要告退,眼睛却忽然看见他握住书的手,眉头一挑,叹道:“这表姑娘还真是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不仅被砸了院子,还要背上此等污名。唉!自古都说红颜祸水,可又有多少美人是平白替别人担了罪名呢?”
“你是太闲了吗?”
“没有没有!属下手里还有侯爷交待的许多要事没办,方才那两个多嘴的丫头也还没处理,属下这就去查查那两人是谁。”说完,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他一走,俞洵彻底没了看书的心情。如玉的手指划过书页,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来那天苏不迟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侯爷年少即居高位,想来也不会明白我的不得已。’
他之前确实不明白,不过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他端起酒杯,将已经冷掉的酒一饮而尽。
苏不迟枯坐了一夜未睡,第二天强打起精神去松寿堂给老夫人请安。然而才走到就在门口遇见了俞明思。
俞明思满面春风,见到她眼底遮掩不掉的青乌便笑道:“表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心中烦闷以至于一夜未睡?”
苏不迟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是昨夜的雪景甚美,我一不小心就看的入了迷了。”
“雪夜寒重,表姐可要保重身体才是,别又像上次那样病得人事不知了。”
“多谢十妹妹关心。”
俞明思撇了她一眼,扬起下巴越过她径直走了进去。苏不迟握了握拳头,也跟在她的后面。
松寿堂内,众人围在一起陪老夫人说说笑笑。苏不迟的话一向不多,此时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出神。
这时候忽听到老夫人叫她,她猛地回过神,却见老夫人正朝她招手,“不迟丫头,来,到我这里来。”
苏不迟走了过去,握住老夫人伸过来的手。那手虽然有些干枯却温暖而宽厚,她被带着坐在了老夫人身边。
“好孩子,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你受委屈了。”说着,就对外头喊道:“去!去把银杏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是谁让她在侯府里抄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