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逼近,无形的压迫感袭来,明明处在空旷的院子里,宋佳音却觉得好似处在密闭空间,避无可避。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后退,不一会儿,后背靠上了屋檐下的廊柱,而他,步步紧逼,从背面望过来,便只看见一袭玄色衣袍的高大男人一点儿一点儿罩住了着粉白色襦裙的窈窕少女,最终只露出一点儿裙摆,还有,一个竹篮。
紧张的宋佳音猛然想起手里还提着一篮子桃子,眼看男人越靠越近,她一把将篮子举起横在二人中间,讪笑着道:
“大表哥,这是我给你摘的桃子,一点赔礼,还请笑纳。”
男人扫一眼篮子里水水灵灵的桃子,轻哼一声,凤眸一眯危险道:
“赔礼?为何要赔礼?还是先认错吧。”
他再次靠近,身子推着竹篮向前,篮子另一端抵到宋佳音身上,最终夹在了二人之间。
她身后是朱红的大柱子,身前是竹篮,还有人高马大的他。
宋佳音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前所未有的紧张,想低头躲避他灼灼目光,可二人离得这么近,一低头,头顶的发髻好似都要碰到他胸口,可不低头,她只能垂着眼眸,承受他肆无忌惮的目光。
今日他如此反常,充满了侵略性,全然不似她以往接触过的那个或淡然或温柔的大表哥,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反常?
他莫非已经知道小白的事了?
“大表哥,是这样的,今日小白来了桃院,特别地粘我......”宋佳音手指无意识的紧捏着竹篮的提手,准备把过程一五一十坦白,不想刚说到这儿,便听男人低咳一声。
她惊讶抬眸,飞快瞄他一眼,他喉结滚动,见她目光扫来,硬邦邦回了句:
“继续。”
“哦,”宋佳音小媳妇似地应声,飞快垂下眼眸,继续坦白:“彼时我正要出门,于是便抱着小白一起了,我们到了街上我赁下的铺子里,然后......”
宋佳音一口气把事情一五一十客观地陈述了一遍,最后紧张地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总结道: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是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小白找回来。”
她闷头说完,半晌没听到男人回复,不由试探着撩起眼皮往他脸上瞄一眼,这一瞄不得了,男人满面寒霜,一双凤眸更好似淬了寒冰,只听他冷冷道:
“所以,你竟然自作主张要给小白绝育?”
这语气十分严厉,饱含诘责,宋佳音一下红了眼圈,可事实就是这样,她只能点头。
他不放过她,毫不留情道:
“谁给你的自信可以为我的猫做主?”
宋佳音被如此质问,只觉有无数耳光往自己脸上扇来,扇得她面红如血,无所遁形,却辩无可辩。
眼眶里热热的,她倔强地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想仰头让泪水流回,又不想让他看见狼狈掉眼泪的自己,只得拼命忍着,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然而男人还没说完,他一字一句不容置疑道:
“小白是我的猫,轮不到你来做主,我自会将它找回来,只是,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再见小白。”
宋佳音猛地抬眸,不敢置信地望向面前的男人,眼里的泪水在听到不能再见小白后终于隐忍不住夺眶而出,那双美丽的桃花眼里似泉涌一般泪水源源不断,豆大的泪珠牵成线滚落,滑过她莹白的面庞,滴落在那一蓝桃子上。
她脑海中闪过自穿越过来后与小白相处的点点滴滴:初见时在后门捡到满身脏污狼狈不堪的花猫,帮它洗完澡后发现是只白猫,她献宝儿似地为它做很多猫食。
它第一回失踪时,她心急如焚遍寻不到,后来,它总是三天两头玩失踪,她习惯了佛系了,只能接受。
一开始,它不亲近自己,连抱抱都不许,后来,雷雨夜她缩到床角孤寂害怕时,它会跳上床,蹭蹭自己,到如今,它会热情地扑到自己怀里,仍由撸毛吸猫。
她好不容易把它养熟了,现在,他却告诉她,再也不让她见小白。
他话语那么绝情,那么肯定那么不容置疑,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却不想让这个讨厌的人看到,只能立马抬起衣袖遮住,呜咽声闷闷传出,她松开篮子,把身子抽出,哭着往院子外跑去。
再也不要来这里。
为什么小白是他的猫?
她早就把它当成自己的猫看待了。
佳人已去,夹在二人之间的竹篮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重重一拳打在朱红的廊柱上,面色发狠,仿佛要用疼痛惩罚自己。
半晌,他单膝跪地,望着竹篮中沾着她晶莹泪珠的桃子,俯身轻吻。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小白。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他只是陆和筠,可以同她并肩而立相携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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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宋佳音一路哭着跑回了桃院,不顾丫鬟们的询问,一头扑到了床上,埋在被子里像个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哭够了,停一阵,想起什么似的翻身坐起,跑去书房翻出一张画。
画上一男一女相拥悬于夜空,正是在柳州探翡翠矿山那夜情景。
画上他眼神温柔似水,她手指不自禁摩挲着,半晌,神色变得懊恼,指甲用力一抠,把那张如玉俊脸抓花了。
去他的温柔似水!
她要收回喜欢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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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宋佳音顶着一双大肿泡眼去了即将开张的猫咖。
猫咖里的装修同她先前画的图纸相差不远,只是油漆的色彩还是没能调成很正的糖果色,不过,已经尽可能地靠近,屋子里处处透着温馨明朗,绝对能让进来的客人耳目一新。
还有临街一面的墙做成了落地窗,只不过如今虽有玻璃生产工艺,却始终无法做到后世一般透明度极高,自外头透过玻璃窗户望进来,只能影影绰绰见到里头的情景。
不过,这或许更好,朦朦胧胧,反而更勾起人一探究竟的心思。
经过这两月的功夫,从前瘦不拉几的一群小野猫已经养得油光水滑,一只只的格外讨喜。
店里如今有这么多猫,不可能只让秀枝与春生照看,再说秀枝毕竟是国公府的丫鬟,整日帮忙在外看店也不太好,所以,宋佳音早便去牙行买了两个小丫鬟和两个婆子,小丫鬟负责做招待客人的服务生,两个婆子便准备吃食,负责洗扫。
至于掌柜的,当然交由春生来当。
这会儿春生把已做好的牌匾搬过来,迟疑着道:
“小姐,咱们店名真的不改了?”
“为何要改?”宋佳音望向自己设计好的牌匾,其上用Q版字体写了四个大字‘温馨小屋’,还在牌匾右下角设计了一个独家标记——一只猫的形状。
“......好吧。”春生挠挠头,有些无奈,心道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取名水平,没取成类似‘小白’‘小灰’‘小小灰’的就不错了。
宋佳音四处清点一番,屋子里除去小灰与刚生产完不久的两只母猫,一共有九只猫咪懒懒地卧在各处,经了这些日子安逸的生活,还有宋佳音特意的一些训练,它们早已不怕生人,习惯了每天躺吃躺喝,等着投喂。
宋佳音满意地笑了笑,时辰差不多了,今日开张,她请了几个朋友过来,他们也应该快到了。
赵晗最爱热闹,第一个到的便是她,她身后一成不变跟着护卫墨。
墨面无表情立在屋中一角,存在感极低。而赵晗并非第一回来此,作为一个时常溜出宫的人,她几乎见证了温馨小屋从灰扑扑干巴巴的模样变成如今的多彩缤纷,进屋后便熟门熟路地抱起一只胖橘撸起来,转头见了宋佳音的肿泡眼,不由有些吃惊:
“你这是怎么了?”
宋佳音抹把脸,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今日开张,昨儿夜里太激动没睡好,眼睛便肿了。”
“哦这样,”赵晗将信将疑点点头,不过她也有她的烦心事,眉心微微蹙起,道:
“你可知晓西周国的使臣不日便要进京了?”
“西周国?”
当今天下三分,三国位置成三角之势,宋佳音所处国名为夏国,与西周横向并列,以北为北齐国。
宋佳音见赵晗语气含着担忧,不由顺着问道:
“西周使臣进京所为何事?”
“再有半月便是父皇寿辰,明面儿上自然是贺寿,但与近来北齐在边境蠢蠢欲动不无关系。”赵晗黛眉紧蹙,“我们两国或许会结盟,而为保证结盟的诚意,通常都会......”
“和亲?”宋佳音接道。
“正是。”赵晗点点头。
今上子嗣不丰,只得三位皇子与一位公主,大皇子丧妻一直未娶,二皇子早娶了皇子妃,而三皇子风流成性,却只有一位侧妃,正妃之位尚且空缺。
就看西周那边来的是皇子还是皇女了。
若是皇子,便只剩一个选择。宋佳音抬眸望向赵晗,低叹了口气。赵晗作为唯一的公主,极为受宠,锦衣华服身份尊贵不说,平日里想出宫便出宫,很是自由,可享受这些的同时,还有必要时为国牺牲的义务。
二人一时间没再出声,屋内静默片刻,门外传来了笑声:
“阿音,开张大吉啊。”
姜钰笑着走进来,身旁还跟着他龙凤胎妹妹姜瑜。
几人打过招呼,又闲聊起来,都是些皇亲国戚,话题不知不觉便聊到了三皇子身上。
姜钰八卦道:“你们听说来了吧?赵昉近来吃了个瘪呢。”
赵晗与大皇子一母同胞,与贵妃之子三皇子赵昉自然不太亲昵,闻言也不扭捏,直言道:
“说起这个我就有气,前阵子父皇竟欲立三皇兄为太子,好在大皇兄及时揭发三皇兄私自开采矿山敛财的事,父皇这才收回成命。”
“你父皇可偏疼你那三皇兄呢,不过不疼不痒惩处一二,赵昉那边气焰虽灭了不少,但仍憋着气想找茬呢。”
姜钰回道,他向来看不惯赵昉:
“赵昉那厮可不只是风流成性,听说他口味独特,爱玩良家女子,多少姑娘被骗进去再也没出来过,也不知性命可还在。”
宋佳音想起上次百花园差点被三皇子那个,虽则关键时刻砸晕了他,可也因此结下了仇,这段日子都未再见三皇子有何行动,也不知他是否还记着此事。
正想到此,屋外又进来了几人,却正是安国公府里几位姑娘,陆宛妍、陆宛容以及苏溪云。
宋佳音有些意外,先前虽则给她们递了帖子,可也只是礼节性的,她还以为她们是不屑来此的呢。待见到陆宛妍一双眼睛黏在姜钰身上,宋佳音又好似明白为什么了。
来者是客,时辰差不多了,宋佳音招呼众人前去门口上牌匾放鞭炮。
然而方行至门口,便撞上了一行人,宋佳音抬眸一望,眼前的男人不是陆和筠又是谁?
他来这儿干什么?
宋佳音喜气洋洋的笑脸瞬间垮下来,抿着唇杵在门口不让他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写那段写哭了呜呜
2.1修先前好像有小天使没看懂,‘世上再无小白’后我加了两句男主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