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花开正茂。
望月城王家广邀四方来客入狩场春猎,更是敞开马场大门供客人随意挑选马匹,一时间聚满了人,好不热闹。
很快从马场窜出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人,迫不及待往林中去。他们如花间飞蝶,林间鸟兽,在大自然里肆意奔腾,朝气勃发。
婉姝着一袭赤底黑甲骑装,长发高高束起,披弓策马,笑得明媚张扬,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英姿飒爽。
“瑶儿,我们去猎鹿!”
“婉姝,你慢点!”
孟瑶跟在后头呼喊,她对骑射不感兴趣,只与婉姝打过几场马球,知她有野性的一面,却没想到她能像脱缰的野马,不禁开始后悔选了匹太过温顺的马儿。
马场内,楚怀玉正在陪王鸿远选马,听见不少人开始打听婉姝身份,蠢蠢欲动,又见婉姝毫无防备的样子,再也按捺不住,随意选了匹马追去。
“这匹马是我幼时骑过的,虽说老了些……”王鸿远听见动静扭头,只看到楚怀玉远去的背影,稀奇地嘿了一声,“这小子也有急的时候,莫不是对哪位姑娘一见倾心了?”
王鸿远到底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玩心重,见表兄还没有到场,便趁父亲不注意时骑上老马也跟着冲进密林。
林中,婉姝与孟瑶主仆四人行进一定距离后便拴马步行,走了没多久,一只雪白的兔子映入眼帘。
孟瑶激动地用手指向兔子,眼神示意婉姝快拿下它。
她箭术不行,也没经验,比起自己献丑,她更想看婉姝的英姿。
婉姝也没让孟瑶失望,从背后取下弓箭,搭箭拉弓、发射命中,一气呵成。
箭射中了兔腿,还能拿回家养起来。
孟瑶兴奋地跑过去,围着兔子拍手,“红绡,快给它包扎一下,我要养。”
而后又跑到婉姝身边,满脸崇拜,“婉姝你是我的姐,小妹我佩服地五体投地。”
婉姝抿唇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孟瑶伸出一根手指,“再给我猎一只呗,一对好养活,还能生崽子哩,听说兔子繁衍极快,到时候请你吃麻辣兔头。”
婉姝:……
在孟瑶的吹捧声中,婉姝又射中三只兔子,总算凑全了公母。
“婉姝姐姐,你说鹿好养不?”
“好不好养不知道,但很难活捉。”
“鹿腿子比兔子的大呀,不是更好射中?”
“那得同时射中三四条腿,不然它会马上跑掉。”
“好吧。”
孟瑶放弃养鹿的想法,跟在红绡身后逗弄笼中兔,走了许久也没见有鹿,婉姝不想放弃,便让喊累的孟瑶在原地等她。
孟瑶当即答应,并让会武的红绡陪婉姝去,留春燕陪自己。
婉姝与红绡继续往树林深处去,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发现鹿的身影。一公一母两只鹿正在吃草,时不时抬头警惕四周。
婉姝与红绡对视一眼,分两路悄悄靠近,找到最佳位置,婉姝举起弓箭瞄准那只壮硕的公鹿,片刻后目光一定。
就在她松手放箭之时,林中忽然响起孟瑶的尖叫声,婉姝脸色一变,立即扭头往回赶,没去看是否射中了鹿。
与红绡碰面时,见她有意等自己,忙叫她尽快赶去。
“姑娘小心些。”红绡这才运起轻功狂奔而去。
婉姝赶到时,孟瑶正埋在红绡怀里哭,距离她不远处竟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人似乎还没死透,身体抽搐着,脖颈血流如注。
“怎么回事?”
孟瑶听到婉姝的声音,也不敢抬头,伸出颤抖地手指了指尸体方向。
“有刺客。”孟瑶打了个哭嗝,显然被吓坏了。
“什么!你受伤没有?”
春燕也第一时间缩到婉姝身边,闻言忙道:“不是冲来我们来的,是在追一名男子,我们并未受波及,就是吓坏了。”
此时王家侍卫也闻声赶来,看到地上的尸体亦是大吃一惊,这片狩猎场是王家私有,并不对外开放,像今日这种活动,必然对进出人员审查极为严格。
如今发生刺杀之事,先不说王家面上无光,只怕会让人怀疑王家心怀不轨,故意为之。
侍卫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连忙安抚四名少女,得知其身份后先是一惊,又听刺客并非冲她们来,松口气的同时也丝毫不敢懈怠,态度恭敬地询问细节。
“不知几位可有看到是何人被追杀?”这话自是对着唯一冷静的红绡问的。
红绡摇头说自己也是事后才到的。
婉姝与春燕也摆手表示没看到。
孟瑶哭声顿了顿,小声道:“我倒是看见了,但并不认识。”
侍卫追问,“敢问小姐可记得那人有何特征,比如穿着打扮?”
孟瑶想了想,声音更小了,“就,一身黑,长得倒是挺俊……跟狐狸精似的。”后面这句只红绡听到了。
“……”
问话的侍卫正要继续句,忽被旁边的兄弟扯了下,示意他往某处看。
侍卫见到立在不远处的男子,忙改口派人护送几人回休息区,并承诺王家定会给几人一个交代。
婉姝关心孟瑶,并未注意旁人,倒是红绡往那边瞥了一眼。
待几人离开,那人才现身,侍卫们比刚刚更加恭敬。
“拜见左使大人。”
王彦青挥了下手,目光扫过婉姝几人的背影,最后落到尸体上,“替我转告姨父,此事我会处理。”
侍卫们互看一眼,领命离开。
王彦青不过二十初头,挺拔如松,面如冠玉,明明是极讨人喜欢的长相,却因见过太多险恶,常年冷着一张脸,目光带煞,让人不敢逼视。
这位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审刑院左使,百姓口中的“玉面神探”,罪犯眼中的“活阎王”。
“出来。”
短短二字,便叫暗处之人浑身一抖。
王鸿远顿时后悔因好奇心太重而留下,刚刚就该与怀玉一起离开的,他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彦青。
王鸿远磨磨蹭蹭地从树后走出来,缩着脖子打招呼。
“表兄。”
孟瑶是个心大的,进了休息用的帐子后,不必旁人多安慰,她自己就很快平复下来,开始向当时不在场的两人讲述惊险过程。
“我正给兔子拔草呢,听到动静刚抬头就被人捂住了嘴,下一刻就有暗器飞来,咚咚几声钉在树上,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那家伙武功还不错,拔下暗器唰唰两下就还了回去,刺客那血呀,喷的老远……”
待她讲完,意犹未尽地回味了好一会儿,又忽然抓住婉姝的手,眼神认真。
“现在我终于理解你为何想要嫁给武将了,你说万一以后出游遇到个劫匪之类的,那些柔弱书生顶个屁用。”
婉姝:……
帐外的楚怀玉:??
婉姝说过想嫁武将?
孟瑶:“你不是说你父亲挑了几位武力超群、品性极佳的年轻武将,让你趁这次狩猎相看一番,能不能带我一起?咱俩有一人找到合心意的就不算白来一趟。”
一阵沉默后,楚怀玉听到婉姝羞窘的声音。
“可以,不过你不许张扬,咱们悄悄地看,万一没相上也不会尴尬。”
“好,我又不傻哈哈哈。”
楚怀玉僵硬在原地,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指着鼻子嘲笑。
看啊,你挖空心思想了那么多手段,还不是派不上用场,就算没了孟璟,她还是喜欢会武的,你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婉姝就要喜欢旁人了。
你没机会的。
“不。”楚怀玉无声开口,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躲开那道声音,可那声音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木然的神情渐渐变得扭曲,似快被逼疯的困兽,即将要爆发之时,忽然有一人从帐边走出。
楚怀玉猛地抬头,本能地收敛了情绪,只一双如渊幽深的眸子仍有些渗入。
来人是个身姿挺拔的小厮,一看就习过武,对上楚怀玉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垂下脑袋,朝着帐子客客气气地开口。
“请问帐中可是顾姑娘?我家公子在林中捡到一只鹿,听说是顾姑娘猎到的,便遣小的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