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宿命牵(2)

翠微从小就见姑父柳冰教素鳞哥哥,在公主府里用轻功来来去去。一把剑,在他们手里,挽出花来,潇洒得就像勾栏瓦肆里演的神仙。

不,她的素鳞哥哥,比那些神仙还厉害。

因为,每次她遇到麻烦,素鳞哥哥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直到……她终于能跟心心念念的素鳞哥哥成婚。

她知道,柳素鳞不在乎武功。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

若是有朝一日,她再被当成要挟利用柳素鳞的工具,该怎么办?

所以当看到花辞镜时,她想,就算她天资平平,也要学会那么一招半式,将来到了那天,若是能多拖延个一时半刻,兴许能改变很多。

翠微看到了刺客的剑。

翠微遇险的同时,秦王冲进了万岁殿,只见殿内竟然只有两名大内高手,而官家就在龙椅上坐着,眼神平静地看着自己。

秦王没有废话,提剑、运功,直取官家!武林高手上前阻拦,却只能接住秦王一剑!秦王身后的军队顺势冲入万岁殿,将那两名高手淹没。

然而,当秦王的剑直指官家眉心,就要将官家拿下的瞬间,秦王止住了剑势,停在那里。

只见官家的眉心因为剑气裂开一条缝,秦王剑势一转,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坐在面前的,是柳素鳞!

冲进来的军士都看向秦王,等待着他的命令。

争夺天下就是这样,既然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柳素鳞就算是郡马,只要挡路,也必须杀死。

秦王看着柳素鳞的眼睛,这双眼,让他想起死去的妹妹。

而柳素鳞也看着秦王,他被官家的高手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甚至无法说话。

这就是他和官家约定的条件,自己留在此地作为官家的替身,替他去死,而官家则去交子务,救僖皇子的同时,也把翠微救下。

秦王长叹一声,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最后,他决定收剑,解开了柳素鳞的穴道:“去交子务吧,若是你来得及,也许微儿还有救。”

柳素鳞当即从龙椅上跳了起来,扯下官家的衣衫,拨开军士,头也不回地飞奔。

而秦王只是示意军士们给柳素鳞让开一条路,让他离开。

秦王看着柳素鳞的背影,一时间感慨万千。他一直觉得,当年皇兄是因为没认出永安公主才下的手,但当他真的站在这个位置,准备弑君的瞬间。

他才发现,怎么会认不出?

永安的眼睛清澈干净,而大皇兄的眼神凌厉深邃,就算易了容,换了衣,那么干净的眼,怎么会认错。

秦王看着柳素鳞消失的背影,他知道,这一去,柳素鳞若是能救下微儿,他身为父亲,尚可留下半分良知。若是来不及,那么微儿的死,定会促使柳素鳞杀了僖皇子。

命运推着他往前,而到了这一步,他终是明白,所谓帝王道,不过就是将最珍视之物回去,剜空心里最后那点柔软,千秋大位,万岁帝王,不过如此。

侍卫在万岁殿中没有找到官家,秦王听后明白,这一场他跟官家的对局还没结束。

“万岁殿里有密道,去找出来。”秦王下令。

当年,官家通过这条万岁殿中的密道,登上了皇位,而现在,他用这条密道,设下了等待秦王的局。

就在官家刚进入密道时,他朝着贤妃居住的地方看了一眼。想起柳素鳞说着他如何爱着翠微的样子,他知道,为了微儿,柳素鳞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想不到,情之一字,竟是如此厉害。

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找来一名暗卫道:“去向贤妃传朕旨意。自古太子登基,太后势必摄政,朕纵然盛年,也必须与太后立下《金匮之盟》,贤妃即为朕之所爱,僖儿之所敬,当知其中利害。况且此时奸佞霸占皇宫,贤妃身为六宫之主,不可受辱。”

说完,官家解下腰带,递给暗卫:“痛失爱妃,非朕所愿,但大局为重,僖儿前途为重,否则祸福难料。”

暗卫捧着官家的腰带就去了贤妃的凝碧宫。

听着暗卫转述官家的口谕,以及那条腰带,贤妃只是细细摸索着腰带上的花纹。是的,一点没错,这就是官家的腰带。

她汲汲营营,在这宫中如履薄冰,最终,竟然还是输给了这突如其来的口谕。

疯了,真的疯了。

暗卫看着贤妃异常平静的眼神,他不需要懂,他只要一字一句地执行官家的口谕即可,若是贤妃不愿意,他就帮贤妃“自愿”。

贤妃抬眼,看出暗卫已经随时准备向她动手的模样,长叹一声:“本宫明白官家的意思了,稍待片刻,本宫梳洗后,即刻遵圣旨而行。”

暗卫点了点头,再次隐入暗中。

她的凝碧宫早就被秦王的兵马团团围住,她自己豢养的暗卫出入都极为困难。官家的暗卫倒是出入自由,看来官家早就把局布置妥当了。

贤妃轻敲桌面,唤出了自己的暗卫,交代完后事,让他们从此刻起,必须保护僖皇子的安全后,从容地开始装扮自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夫要妾亡,妾不得不亡。

她就算是贤妃,也终究不是皇后。

何况这皇宫中,就算贵为皇后,也难以自保,何况是她。

贤妃一直都知道,官家从成为官家的那天起,一切就都不一样。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突然,她终究没能走到那一步。

今日,倘若她不死,僖儿能否登上帝位,甚至能否继续得到官家的宠爱都是问题。果然,在帝位面前,一切都是那般不值。

贤妃放下那支官家曾为她描眉的笔,随手一挥,将腰带挂上房梁,面色从容。

惟愿我儿,从此万事顺遂,荣登大宝。

自古王侯留青史,谁记座下白骨多。顷刻富贵,瞬息成贱民,有道是,人心如铁胜血肉。声声泣,冤冤报,行到至尊又如何?回首看,万千笑颜暗藏杀,纵然枕边,亦带刀。倾天下,不过生时忧惧难安寝,死后墨笔执人手。千算万算,可堪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