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旧日大梁(6)

武器精良,整装待发,气势昂扬,令行禁止。火光下,脚步声整齐划一,在这地下城中,似乎震慑了古今。举目望去,红缨烈烈,艳丽的旌旗在兵戈折射的寒芒中,无风自动。

箭簇指向上空,不可阻挡的气势奔涌而来,他们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军队,会踏过尸山血海,为他们的主君,开辟一片天地。

杀气无尽,令人恐惧。

“当年,万岁殿里,就是这般森冷,充满了杀气。”秦王看着自己地下的军队:“你母亲本想阻止大哥与二哥相残,但二哥却把你母亲推向了大哥,导致大哥误杀你母亲。”

柳素鳞看着那些军队,这些军士也看着他,千万的眼神,就这么盯着他和秦王。江舟刻的手摁上了阴阳无极剑,他们都知道,这要是打起来,会很难。

“看来,万岁殿出事那晚,父王也在,对吗?”柳素鳞将江舟刻挡在身后。秦王点头:“不错,否则,金匮之盟里,怎么会有我这个储君?见识过二哥的手段,我怎么还会不做任何准备?”

柳素鳞没来时,觉得劝服秦王的可能还很大,但到了这时候,他发现,这个希望比他想的要小:“若是这样的军队与禁军厮杀起来,汴京城只怕化为乌有,在废墟里登基称帝,不觉得凄凉吗?”

秦王负手,看着自己的军士,幽幽地道:“鱼儿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本王还能背叛他们吗?”

臣报君以忠,君报臣以义。

柳素鳞说不出话。

秦王问道:“我曾劝你父亲不要随永安而去,应该留下来,还有很多人需要他。但你父亲说,接下来只要交给你就够了。怎么样,鱼儿,跟本王合作吧,只有本王当了天子,才能真正护着微儿和你。”

“我拒绝。”柳素鳞的语气甚至没有任何的犹豫:“父王,脚下踩的白骨太多,会反噬的。”

“什么意思?”秦王看向柳素鳞。

“颍州金矿案。”柳素鳞看着秦王,缓缓道:“颍州的金矿,是你偷走的吧?金九阁背后真正的东家,也是你,对吧。”

“哦?”秦王笑道:“莫非鱼儿在汴京,也能查到颍州的事?”

“颍州的事,自然是我去查了。”江舟刻在柳素鳞身后缓缓道:“虽说我不善查案,可我跟鱼儿的书信往来,没断过啊。”

“那些金矿,其实在矿山就被调包了,根本没有进入应天府,因此不管朝廷在颍州府如何查,都不会有任何线索。”柳素鳞回答了秦王的问题,然而秦王却道:“朝廷派去的可是宰相王宣啊,他自然会去金矿调查。”

“可王宣有一件事不知道啊。”江舟刻道:“应天府有个神威镖局,他们本是江湖门派,却投靠了朝廷某位人物,他们运镖时,都会途径金矿附近,殿下你说巧不巧?”

“而且王宣查案前,矿山发生了一起矿难,压死了七十二名矿工,江舟刻查了这些旷工的名单,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这些人全数都是一个名为金三的工头带去的,而这个金三……”柳素鳞看着一如既往露出微笑的秦王,缓缓道:“江舟刻查了他的尸体,实际上乃多具尸体拼合而成。”

柳素鳞根据江舟刻调查而得到的线索,拼凑出的真相,乃是这个叫金三工头,将金矿粗筛出的金银,伪装成废料丢弃在神威镖局路过的地方,经由神威镖局,再将这些金银运至汴京。

然而只是金矿的金银还不足以支撑这样精良的军队,因此就有了金九阁敛财。他们利用赌局,赚取金银,又将赌徒的真金换成了药金,散布出去。

“官家查过秦王府的帐,从未出过问题,就是这个原因了吧?”柳素鳞看着秦王,秦王点头:“大体上,并无什么错漏。你可比朝中官员们聪明多了。”

“还未起兵,就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如此不择手段,就算你登上帝位,也停不下手中的屠刀。”柳素鳞终于说出了最令他痛心的话。

但秦王却笑了:“是啊,鱼儿,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打算怎么办,是加入我,还是替现在皇位上的二哥卖命?”

“我选僖皇子!”柳素鳞用坚定的目光看向秦王:“要是官家和你都不愿停手,那只好请你们让贤了!”

江舟刻惊讶地看向柳素鳞,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柳素鳞的话,是血统重要,还是能力重要,莫非柳素鳞这是选了血统?

但秦王听到柳素鳞的答案却笑了起来。

“世道如此,你竟然觉得僖儿能独白。”秦王仿佛看笑话一样看着柳素鳞:“鱼儿啊……我知道你一定为今天布了局,是王宣和犼纹者吧?”

“不错。”柳素鳞见秦王已经猜到,就不隐瞒。

“那本王将你囚禁于此,如何?”秦王轻巧地一句,柳素鳞却道:“既然我敢来,自然做下了安排。”

秦王看着柳素鳞,突然一声轻叹,轻轻拍了拍柳素鳞的肩膀,用他熟悉的温柔口吻道:“放心……我不会将你囚禁于此,只是什么时候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要是晚了,可就看不到微儿最后一面了。”

秦王突然提及翠微,柳素鳞心上一紧,在秦王转身的瞬间,抓住他的手:“微儿?为什么你会提到微儿!”

“你以为官家为什么会同意把微儿赐婚给你?”秦王另一手捂脸,在这个瞬间,一切的伪装,都化为了苦涩、痛苦和绝望的笑声,然而他每说一个字,就让柳素鳞心更惊一分:“微儿能嫁得如意郎君,为父很高兴。可是啊,她从出生就注定了结局,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吧?”

掌上明珠,金枝玉叶,纵有无上的荣宠,可终究不是人啊。

“微儿已经被我送走了!”柳素鳞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但是秦王却冷笑:“当年你爹也把你娘送出汴京城了,可结果呢?她还是回来了。”

因为……她们都不能抛下亲人逃走啊。

“柳素鳞!走!”江舟刻当机立断,抓住柳素鳞的衣领,谁知还没拖走柳素鳞,秦王一掌袭来,同时伏兵突现!万箭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