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蛛丝连(2)

接着,柳素鳞提了水壶,往自己房里走。

当然结果是,还没回自己的屋,看见了偷偷摸摸要出公主府的翠微。只好上前道:“郡主,天还没亮呢。”

“天虽然没亮,但现在出去,买了荷花酥,赶回来,刚好能让素鳞哥哥吃完东西,再出去啊。”翠微看了柳素鳞书房的方向:“阿镜,你别跟素鳞哥哥说啊,他今早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我,这时候知道我出去,肯定会跟来的。我不想打扰他。”

“我陪你出去?”花辞镜打量翠微,楚楚可怜,弱柳扶风,就这么出去,万一遇上个坏人怎么办?

翠微笑了,推着花辞镜回去:“好啦,我会给你们都带的,快去休息吧,不然没法保护好素鳞哥哥了。你教了我那么多,遇上个流氓,打不过,我还跑不掉吗?”

花辞镜想去,但翠微不同意,也就作罢,花辞镜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好好睡一觉。

但翠微离开公主府,却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个影子,一路尾随。

富长岳被召入皇宫,他诚惶诚恐,他虽说本来是宫中的太监,却位卑职小,被官家召见,这还是第一次。只能诚惶诚恐地跟在公公的身后,一路到了御书房,然后立刻匍匐跪地,高呼万岁。

“起来说话。”官家召见富长岳,自然是有原因的,现在他需要这个太监为他做些事:“你是宫中跟鱼儿相处时间最长之人,你看他如何?”

富长岳一个哆嗦,官家突然问这种事,是何目的啊?一时支支吾吾,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官家见他如此,只是笑了一声:“不用慌,朕知道你是个实在人,只要说真话即可。”

天颜之下,谁知道说出来的话,会招来什么祸端?

但看到旁边的公公朝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神意味着不可欺君,只好道:“奴婢觉得,柳大人是个好人。”

“朕自然知道这孩子是好人,可好人未必是忠臣。”这些日子柳素鳞破的案,每一件都让他对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不得不让官家思考,是否应该留下柳素鳞:“今日不管你说出什么,都无罪。”

富长岳也明白了官家的意思,现在的君心正在斟酌,是否要容柳素鳞这样的臣子在朝。

“官家……名臣魏徵之于唐太宗皇帝,可谓荆棘加身,犯颜直谏,皆出于好心,可这好心也让太宗皇帝诚惶诚恐,奴婢以为,是算不得忠的。”富长岳脑子转得飞快,他知道只说这话还不够,继续道:“而官家得比尧舜,功过秦皇汉武,四海万邦来朝,乃千古第一帝王啊。”

富长岳的手发颤,他知道自己不该以唐太宗类比官家,这么说不妥,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能这么说。

他想赌。

唐太宗宣武门杀兄弟,又将父亲逼成了太上皇,这大统继得颇为难评。与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正统,可谓离经叛道。

当今官家呢?“万岁殿诡案”、“金匮之盟”,又有那件能让天下人信服。

但富长岳想赌官家的心思。官家真正的希望,是即无人歌功颂德,也无人指桑骂槐,而是彻底的遗忘,仿佛并不存在那样。

所以富长岳用唐太宗来做比,假装对万岁殿诡案一无所知。

而他也在赌,官家是个明君。

若是不赌,今日命丧于此,若是赌了,还有一线生机。

幸而,富长岳赌对了。

只见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是赞同的:“接着说。”

“官家,像柳大人这样聪慧的人,其实非常明白个道理,这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害了明君,就是害了天下,大人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富长岳说完,当即跪在地上,再也想不出什么来。

官家看着跪在眼前的富长岳,他素来觉得,这腌臜之人,心思定然阴邪狠毒。却想不到愿意为了柳素鳞说到这个地步。

也好,世上多个好人,总比多个坏人强。

于是官家点头道:“昌儿那边缺个体己的随侍,今后,你就跟着他吧。记得也如今晚这样,时时刻刻提醒昌儿自己的身份。”

富长岳只觉得千钧重担突然卸下,慌忙谢恩。

身为皇帝,他确实非常忌惮柳素鳞,但一个阉人尚且愿意为柳素鳞说话。僖皇子也向他展现了足够的实力,只要这个皇儿在,柳素鳞就不算祸害。

他还是应该多倚重一下自己的孩子,才不会太累。

翠微买了荷花酥,正要返回公主府,却突然被人叫住:“郡主!”

翠微回头,发现是秦王府的管事太监周侍生!翠微惊讶地朝周侍生走去:“公公,你怎么在此?”

周侍生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看着,于是拉着翠微到无人之处,突然跪倒:“郡主恕罪!”

翠微被周侍生的举动吓一跳,慌忙扶起周侍生道:“公公一直照顾我,何罪之有啊!”

“秦王殿下若是知道我为此事来找郡主,定会责罚于我。”周侍生此话说得甚是苦楚,反倒让翠微担心起来:“没关系,你说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周侍生为难片刻,这才长叹一声:“郡主可知,殿下这些年一直为了金匮之盟,惶惶不可终日。”

翠微虽说不能过问父王的公事,但秦王府与官家的关系很微妙,她当然知道。否者这些年,她也不会尽想尽办法让官家高兴,竭尽全力尝试维系皇宫与秦王府的关系。

但她与郭天的赐婚,还是让她明白,这些年的努力终究比不上朝政公务。

“莫非,出了什么事?”翠微下意识握紧手上的东西,不让周侍生看出自己的手微微发颤。

周侍生点头:“殿下看这是什么?”

周侍生拿出一块令牌,翠微立刻认出:“这不是僖哥哥身边侍卫的令牌吗?”

“此物,竟然遗落在秦王殿下的书房!”周侍生长叹一声:“殿下原本要送王妃一只镯子,结果那镯子竟然变成了这令牌,郡主可知,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