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提亚特靠在椅背上,以一种闲散的姿态,审视她。

她有点害怕,但并不畏惧。

先是看了一眼乔克,见他微微颔首,莱尔抛掉那点顾虑,脚步轻快地跑到提亚特身边,从宽大的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纸折的蔷薇。

“礼物。”

提亚特没接。

她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犹豫要不要继续进行下一步。

迟疑半晌,以举着那支折纸蔷薇的姿势,双手缠上提亚的脖子,用脸颊去贴了贴对方的。

正当她要松手的时候,文森特抵达现场。

书房门被打开,卫兵离开。

“日安,提亚特大人,关于beta实验体的事,我想我们应该达成……”他摘下头上的软呢鸭舌帽,刚一进门就礼仪周全的鞠了个躬。

抬头的时候看见里面的场景,卡顿了一下,才吐出最后两个字:“共识。”

莱尔觉得稀奇。

她和希瑞鬼混那么久,还没见过文森特戴帽子的样子。

文森特自恃出身高贵,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对鸭舌帽这些俏皮且看起来不庄重的东西,嗤之以鼻。

莱尔斜眼打量他。

这是为了掩饰憔悴的脸色,还是额头上的抓痕?希瑞他战斗力还是可以的。

不等他开口指责,她立马松开环着提亚特的手,纸花也落在地上。

文森特大步上前,脸色森然:“这就找好下家了?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莱尔嘴唇颤抖,像失去灵魂一样,连替自己辩解都做不到。

“对不起,我不该跑出来的。”她游魂一样走到文森特旁边。

在他面前,最喜欢的提亚特都能忽视,可见文森特对她的绝对掌控。

“哈,对不起?”文森特看起来更愤怒了。

希瑞认为是他把莱尔藏起来了,又或是杀了,整天捏着那条破烂纱巾失魂落魄,像疯了一样折磨他。

这几天除了要安抚希瑞,还要应付监查委员会的人。

希瑞坚持文森特的手臂是他打断的,因为他诱使他的情热期提前,并且要对他进行强行标记。

他太害怕了,才做出这种无法挽回的事。

监查委员会有责任保护每一个omega,处理AO之间的纷争。

他不仅要承担这些莫须有的罪责,还要挤出时间去做义体移植。

能撑到现在还不发疯,已经是他意志坚定。

他灰蓝色的眸子里喷涌着怒火,斯文败类的形象不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说对不起。”

“这次再回到实验基地,我保证你不会再有之前那种待遇了。”

哦豁。

莱尔面上惨白,心里却为他鼓掌,终于说出来了。

乔克上前抓住她的小臂,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文森特:“怎么,你也成了这个性无能的□□之臣?”

文森特上大分。

她在乔克身后躲了半分钟,手指无意识将他背上的衣服抓出褶皱。

莱尔看看乔克,又瞧瞧提亚特,抿着唇从他身后出来:“抱歉,给你们惹麻烦了。”

她再次走到文森特身边,抓住他垂在身侧的银色义体:“对不起,我会赎罪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能开心。”

文森特冷眼看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拖拽着往外走。

“等等。”提亚特手指微曲,指节敲击桌面:“这次怎么不向我求救了?”

“对不起。”莱尔看着地面,低声呢喃。

“只要你说让我救你,我就帮你摆脱他。”

“对不起。”她眼眶发红。

文森特眼神冰冷:“她是个连身份都没有的贱民,是我的财产。”

莱尔不自觉地发抖,她踩在文森特的影子上,像被乌云笼罩,她积攒的勇气和力量,已经在前几天的逃跑中耗尽。

“没关系的……能见到提亚特大人,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不再反抗。

“真的吗?”提亚特反问。

莱尔已经跟随文森特走出大门。

当然是假的。

她在最后关头突然返回,反身抓住大门的边缘,任凭文森特怎么拉她也不肯松手。

文森特捏着她的腕骨,用力到发出咯吱的声音。

“——请,救救我,我想和提亚特大人,还有乔克,永远在一起。”

她流泪满面,提亚特终于满意她的态度与决心。

莱尔放心地松开手,守卫在提亚特的命令下进来控制住文森特,乔克早就飞身上前。

她稳稳地落入乔克的怀抱,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小声抽泣:“乔克,我好痛啊。”

乔克紧紧地抱着她,轻声安抚:“没事了。”

文森特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又被耍了,他挣开守卫的禁锢,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被怒火烧得发亮:“我会向帝庭报告。”

“即使是你,也无权侵占实验基地的财产。”

提亚特重新倒在椅背上,双手在桌面上作出弹奏钢琴一样的动作:“你随意。”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文森特冷笑一声,重新戴上帽子,满脸阴沉的走了。

……

乔克将莱尔放在地上,她看着提亚特,就像看着于地狱间拯救自己的神那样:“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她脸上泪痕犹在,却努力挤出笑容,羞涩不安中带着一丝期待。

“今天起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你不再是贫民窟的黑户beta。”

莱尔点头。

提亚特只说了这两句话,无意再和她交谈,他扭头看向乔克:“她的通用语口音太重了,给她找个老师。”

“顺便教教她日常礼仪。”他重新翻开文件,继续刚才的进度:“那就先这样吧,其余的等我忙完再来安排。”

“唔,时间紧迫,索兰语也要提上日程。”

……

闹剧结束,莱尔终于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

她从阴暗狭窄的地下审讯室搬出来,得以行走在白星庄园的地面上。

白星庄园坐落在砂之海最中心的位置,是一栋豪华复古的白色建筑,充满异域风情。

除了城市上空的防护罩,这里还罩了一层小的,据说是拿来隔绝噪音和高温的。

莱尔放眼望去,这里被一片葱茏的绿色植物包围,凉爽幽静,甚至还有好几座造型各异的喷泉。

简直奢侈。

这么奢靡的地方就提亚特一个人住,要知道她在走上邪路之前,连水都喝不起啊。

大略转了一下,她就开始喊累,乔克只好背着她走。

“你可以随意选择房间。”

莱尔没骨头一样趴在他背上,指着院子中间那座四五层楼高的塔状建筑问他:“我想住那里,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他背着她穿过长长的旋转楼梯,抵达住所。

里面陈设简单,但该有的生活物品一应俱全,外面还有一个圆形露台,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白星庄园。

像一个瞭望塔,下面的人有什么动作都能看得到。

莱尔很满意,她快乐地躺在床上打滚。

刚滚了两圈就被乔克拎小鸡仔一样提起来:“上面都是灰,你也不嫌脏。”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下山,月亮正要升起。

“你还没洗澡。”

她衣服褶皱上沾了很多颜料跟色粉。

他们每天下午都一起看折纸节目,雷打不动。

终于跟着电视上的步骤折出能看的纸蔷薇,发现还得用喷枪上色,裙摆的沟沟里藏的全是这些脏东西。

提亚特没注意看,乔克却一清二楚。

“先洗澡。”他另一只手叉着腰,严肃地说:“除了文化知识和各种礼仪课,我觉得你的个人卫生也很有问题。”

可能是被关得太久了,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打理自己的意识。

莱尔双腿往他腰上一勾,说:“你帮我洗。”

自从抛弃羞耻心,把洗澡外包给面前这位搓澡工之后,生活更轻松了。

“不行。”他这次断然拒绝:“你得学会独立,大人都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莱尔挂在他身上哼哼唧唧,那文森特出来挡枪:“有什么关系嘛,文森特以前都会帮我的啊。”

她继续卖惨:“大人好像不喜欢我。”

“能留下来就很好了。”乔克心里忧虑,不知道大人把她留在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折的蔷薇,他都不要。”莱尔语气消沉,心情低落。

乔克一怔。

她见到文森特时,纸蔷薇落在地上,提亚特大人并未在意,也没有要去捡的意思。

他身下座椅移动时,那朵蔷薇被卷进椅子下面的滚轮,碾了个来回,变得灰扑扑的。

大人家的家徽就是蔷薇。

莱尔通过电视学到,喜欢一个人就要向他表达心意,送礼物就是其中之一。

但她只是个阶下囚,又没有钱,也没有材料。

只要面前乔克教她识字时带来的一堆纸。

上面写满提亚特的名字,通用语的写法和索兰语的写法都有,从最初的比划歪斜像虫子爬过,到今天的字迹端正。

学习这件事上,莱尔从不松懈。

她抱着乔克,屁股坐在他结实的小臂上,小声说:“那是我写得最好的一张。”

“没有失误。”

“你夸过的。”

乔克:“嗯。”

他问:“很伤心吗?”

“还好,我再努力一点就好了。”她说:“喜欢提亚特,所以没关系。”

是她还不够好。

乔克拍拍她的脑袋:“要不然下次你写我的名字,我好好夸你一顿?”

莱尔:“才不要。”

她勤勤恳恳当舔狗,又不是真的想要什么狗屁夸奖和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