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十零二章 同学

在座的人虽然范至简一个人也认不出,可他心里却十分明白,这些人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他们肯赏识,自己的才华就不会被埋没。

听到有人问起,范至简骨子里的文人傲气立刻涌了出来,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得意,“要说风云不敢当,但知道我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范至简求学时虽然容貌和才华都不及白修治,但凭着一张利嘴,倒也有几分名声。

至于那名声是好是坏,可就不好说了。

闵庭柯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请个人过来,说不定你们还有话说。”

范至简脸色一变,惊慌地道,“是……是什么人?”

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一时间眼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蔡氏正要开口,没想到却被史大太太抢了先,“闵六爷,不知道您要请的人如何称呼?又是什么身份?可与今天的事有关?”

闵庭柯淡淡一笑,缓缓端起了茶杯。

其实史大太太的话问得有些多余。

今天这样的场合,闵庭柯又是何等的聪明,若是和白修治没有关系,他会站出来吗?

只怕躲还来不及呢。

闵老夫人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闵庭柯则平静地喝了一口茶,笑着道,“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刚收了一个自称是南京大学毕业的学生做账房,只是我一直怀疑他的身份是假冒的。正巧今天有范先生在此,帮我辨认一二,也免使我遭人诓骗。”

范至简虽然没见过闵庭柯,却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头。如今那被传扬得近乎为神的男人就在面前,范至简也不知道是该激动还是该害怕了。

闵庭柯叫来常安,向他吩咐道,“去请孟先生来。”

常安领命而去。

孟先生……

姓孟……

范至简第一反应便是孟繁生。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可要糟。毕竟当初他在南京时伤到了白修治,还连夜逃走,甚至连学业和行李都放弃了,若是被当众揭发出来,别说赏识,不厌弃他都是好的了。

范至简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蔡氏也很是不悦,她瞪着闵庭柯道,“这可真是稀奇了!咱们上海滩,还有能骗到闵六爷的人呢?也不知他上辈子行善积德做了什么大好事,这辈子能有这样的好本事。”

闵庭柯顺着她的话道,“上海滩自然是难找,但谁让人家是从外地来的呢?”

轻飘飘地一句,看似承认了蔡氏的话,又变相说明上海滩的确有人能出其左右。

那副低调炫耀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了就生气。

白元智见蔡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笑着道,“要不怎么有句老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呢?”

这个白元智,还真是有意思。

闵庭柯忍不住道,“古人诚不我欺。”

他们俩一唱一和的,倒把蔡氏给气了个够呛。

戚嬷嬷这时已经站回到了史大太太的身后,主仆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神色晦涩不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反倒是白元德,平静淡定,和坐在旁边的白元恒说着生意上的事,“岭南那边的账收回来了吗?”

白元恒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年前先后跑了几趟,才收回不到三成。我正准备过几日亲自动身,走一趟岭南呢。”

白元德闻声皱了皱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元恒道,“还不是受战事影响吗?那边的仗从夏天开始打,一直到现在还没结束呢。整日炮火连天地,老百姓连家门都不敢出,更别说生意了。甚至有几家从这里拿货的老主顾,一个炮弹落下来,就是眨眼的工夫,一家老小便全都没了。人都不在了,这账还能向谁去收呢?”

白元德道,“那边的战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地严重。打了这么久,还没打完吗?”

白元恒道,“谁说不是呢?又不一口气打完,今天放炮明天放枪,就这样拉长了战线,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两人正说着,常安领着孟繁生缓缓走了进来。

孟繁生一进门便认出了范至简,指着他道,“真的是你?”

来的路上常安对他提到范至简的名字,他还有些不敢置信。同窗数载,他和范至简的关系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始终觉得此人嘴巴虽然厉害了一些,但人却是不坏的。

可没想到……

他居然会跑到白家来指认白修治的身份。

范至简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便脸色灰白,躲闪着道,“是……是我……”

孟繁生冷笑道,“你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范至简低垂着头,恨不得将整个身子缩进地缝里才好。

这才是闵庭柯想要的效果。

他笑着轻声道,“孟先生,这位范先生自称是南京大学的学生,两位师出同门,看样子交情不浅啊。”

孟繁生看着范至简不屑地笑了两声,“交情是谈不上的。我虽然与范先生同窗几年,但也只是见过数面的关系罢了。何况他也未曾读到最后,中途便偷偷溜走了。”

闵庭柯故作惊讶,“什么?好端端地上着学,怎么会突然离开呢?范先生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孟繁生不等范至简开口便抢着道,“难处多半是没有的,只是他品行不端,做错了事,再无立足之地,因此才会连夜逃走,因为走得太急,甚至连行李都没有拿。”

范至简闻声更是面红耳赤,不知该怎么反驳才好。

孟繁生当然明白闵庭柯叫自己来的用意。浚缮已经走了,而且走得不明不白,他若是连浚缮的妹妹也保护不了,以后午夜梦回,拿什么脸去见浚缮呢?

想到这里,孟繁生上前一步道,“诸位!此人急功近利,败德丧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他的话……听听也就罢了,却是不能相信的。”

孟繁生衣衫整洁,气宇轩昂,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更是斩钉截铁,言之凿凿,与一旁唯唯诺诺的范至简相比,谁高谁低已是不言而喻。

可如此难得的机会,蔡氏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她立刻起身道,“闵六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在说治哥的事,你找出来个人攻击证人,就算想要替治哥撑腰,也不必做得如此明显吧?”

她指明闵庭柯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