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得到了鼓励,看书看得更起劲儿了。不过她毕竟从来没做过农事,对于农业用具毫不了解,甚至连种子都分辨不出来。他只好一会儿向王德全请教,一会儿又追着周科问。
大家都被她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
闵老夫人听说之后,吩咐易嬷嬷找出了几本农书送了过来。易嬷嬷道,“这还是当初闵家老太爷看的,后来送给了老夫人,听说您要看这方面的书,老夫人就赶紧让人找出来了。”
白蓉萱很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想了解一些农事,以后庄子上有什么情况,我也不至于一窍不通,让人见了笑话。”
易嬷嬷道,“老夫人知道您好学,不知道有多喜欢呢。”
白蓉萱道,“你替我谢谢老夫人。”
易嬷嬷笑着道,“老夫人的藏书多,您以后要看什么,只管跟她开口就是了。”
白蓉萱痛快地答应下来,亲自送了易嬷嬷出门。
易嬷嬷与有荣焉,“哎哟,哪能劳动您呢?”
白蓉萱还是坚持着将她送出了立雪堂。
过了两日,她收到了管泊舟的来信。信中除了说了几句他自己的事情外,便问起了白玲珑的情况。相交一场,虽然最后不能成为相伴一生的人,但他对白玲珑还是相当地关心。
白蓉萱看完了信,猜测消息应该是从管家传过去的。他向自己询问,只怕多半是为了确定消息的可靠性。
白蓉萱想了想,还是给他写了一封回信。
她不愿意多谈白玲珑的事,只说外头的风言风语并不可信,他若是真的好奇,大可直接问白玲珑。
信刚刚邮寄出去,闵庭柯也从天津赶了回来。他来探望闵老夫人,还将董玉泺送给白蓉萱的东西一并带了过来,整整小半车,都是极稀奇的洋货。有纯黑色的墨镜,白蓉萱曾在街上看到洋人带过;一块做工极精美的怀表,表盖做成了甲虫的翅膀,轻轻展开振翅欲飞,才露出了里面的表盘;一个到了准点便会报时的石英钟,它的报时和其他钟表不同,居然是一只小鸟飞出来鸣叫,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白蓉萱吩咐吴介和周科将东西都收进库房里。
这些稀奇东西十分珍贵,留着将来唐学荛成亲时送给他做礼物。
闵庭柯匆匆陪着闵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迫不及待地跑来三房找白蓉萱。见她正兴致盎然地拆着董玉泺准备的东西,便慢下步子走了过来,笑着道,“你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家子气,被别人瞧见了,岂不是要笑话?”
白蓉萱毫不在意,“这里是三房,谁会笑话我?再说了,谁收到礼物会不高兴呀?六叔,正好你来,快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她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递给了闵庭柯。
闵庭柯接过手来,轻声道,“这是望远镜,用来侦测远方情况用的。你把眼睛对着这里,然后往远处看试试。”
白蓉萱依言照做,起先还没搞明白,等看清楚之后,不禁惊讶地道,“这……这东西能看得这么远这么清晰?”
闵庭柯道,“多用于战事上,有些出海的船也会准备。我看你这个准头也就一般,我家里有一个,能看得更远,回头拿来给你玩。”
这么珍贵的东西,白蓉萱怎么好意思要呢?
她连忙道,“我又不打仗又不出海,要它有什么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暂时还用不到。”
她说完便将望远镜交给大秀收好,自己则陪着闵庭柯进了厅堂,笑眯眯地问道,“六叔这次天津之行可还顺利?”
闵庭柯得意地道,“我亲自出马,还有什么不顺利的?我还签了几份棉花的订单,这样咱们的机器织布局就不愁没有棉花生产洋布了。”
白蓉萱顺着他的话道,“这可好了,洋布如今可是一布难求,我这边好些掌柜都商量着今年能不能多给他们些货呢。”
闵庭柯道,“放心吧,生意只会越来越好的。”
白蓉萱亲自端了茶送到他的手边。
闵庭柯道,“你猜我这次去天津是为了什么?”
白蓉萱哪里知道?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看来不只是为了机器织布局的事。”
闵庭柯点了点头,“是邱家,想和洋人一起建发电厂,想用我的人脉打点一下。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雁过拔毛,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怎么能不掺一脚呢?所以邱家答应让我入两成的股。”
白蓉萱有些不解,“发电厂?那又是做什么用的?”
闵庭柯道,“现如今许多地方都开始用电了,比如电灯电话,再比如生产洋布的机器,这些洋玩意没有电可不成。近些年邱家的造船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所以也开始想着找退路了。”
白蓉萱震惊地道,“邱家要放弃造船了吗?”
“倒也不是放弃。”闵庭柯一边喝茶一边道,“百年传承下来的买卖,哪是能轻易舍弃的?何况邱家的造船厂养了多少人?这些人没了去处,又该怎么办?何况邱家内里也是复杂的很,这人口一多,心思就多,你有你的想法,他有他的主意,造船厂的生意真停下来,那得断了多少人的好处,砸了多少人的饭碗?稍有不慎,这百年大家族也会土崩瓦解的,因此这件事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
白蓉萱问道,“这是邱家人跟你说的吗?”
前世白蓉萱虽然在天津待过一段时间,但和邱家人却未曾有过接触,休养所住的田庄上上下下也都是董玉泺的人。不过从这些人话里话外得出些信息,邱家虽然鲜花着锦看着轰轰烈烈,但人却都比较谨慎,相对也很自私,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家。
事关家族兴衰未来,邱家人怎么会轻易告诉外人?
闵庭柯笑道,“是我自己猜的。”
白蓉萱点了点头,“邱家的造船生意不好吗?”
闵庭柯道,“价格太高了。时过境迁,如今早就不是当年的世道了。邱家还抱着老皇历过日子,自然是不行的。可要是降低价格,邱家上上下下养了那么多人,师父学徒少说也有几千人,他们总是要张嘴吃饭的吧?邱家根本承受不住,只能在船价上找。世上又不是只有邱家会造船,广东那边的船价就要低廉很多。买船的人又不是傻子,谁会放着便宜的不要,非去买贵的呢?”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闵庭柯摇了摇头,“这就是大家族的难处。在海上航行,若是遇到风浪暗礁,越大的船就越危险,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