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庭柯将僧袍交到老妇人手中,又不放心地特别交代道,“换衣服的时候烦请您小心些,千万别扯动她的伤口。”
老妇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闵庭柯便转身退到了屏风后面。
老妇人满心狐疑,但一想到儿子还在人家手里,也不敢不做,乖乖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在白蓉萱身上的薄被。
老妇人这才明白,这件事为何一定要找来自己做了。可床上的人明明是个男人打扮,为何真身又是个姑娘呢?
老妇人越想越担心,她虽然没见识,但也听说过大宅院里的勾当,这里头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眼见着先前说话的年轻人语气威严,一看就是常年发号施令惯了的,自己和儿子要是窥探了人家的隐私机密,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一想到这里,老妇人的手也抖个不停。
白蓉萱在床上发出一声闷闷地低吟,惹得屏风外的闵庭柯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老妇人连忙道,“大爷别紧张,床上这位贵人出了不少汗,想必是不舒服,老婆子为她擦擦汗再换衣裳,也能舒坦些。”
闵庭柯放下心来,“好好好,那就麻烦您了。”又赶紧吩咐小厮去跟寺内的火房要热水。
老妇人做惯了农活,虽然上了年纪,手脚却十分麻利,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将白蓉萱擦拭干净,又为她换上了僧袍。可穿衣服时,即便再怎么小心,还是牵扯到了伤口,疼得白蓉萱‘啊’地叫了起来,随后便大声道,“六叔!”
闵庭柯连忙道,“我在,我在!你别怕,一切有我。”
可白蓉萱只叫了一声,随后便又仰头晕倒没了动静。
闵庭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平第一次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老夫人给白蓉萱换好了僧袍,这才缓缓退了出来,“大爷,衣服换好了。”
闵庭柯快步走到床边,只见白蓉萱双目紧闭,脸白如纸,气息又缓又弱。他连忙叫了郎中过来,郎中把了把脉,低声道,“先前血流得太多,致使体虚脉弱……”
没等他说完,闵庭柯便不耐烦地道,“你就说该如何解决吧?”
郎中苦着一张脸,犹豫着该不该照实说。
这会儿要什么没什么,他能怎么办啊?
闵庭柯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结果,立刻对外头的人吩咐道,“去问问寺里的和尚,院内都有什么药材?全都送过来,让郎中自己挑拣可用的。”
小厮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没一会儿的工夫,六安寺的和尚便送来了一包包的药材,林林总总,少说也有上百。郎中看傻了眼,一时眼花缭乱,不知该怎么选。
闵庭柯催促道,“别愣着了,赶紧下手抓药。”
郎中只能硬着头皮动手。
其实他才学成不久,刚刚能单独给人看病,而且只能看些轻伤小病,哪成想今日居然碰到了个大活。
白蓉萱昏睡之中,似乎还在担心闵庭柯的安慰,‘六叔六叔’地叫个不停。
闵庭柯的这颗心都要被融化了,他看着虚弱的白蓉萱,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温情,一面责怪对方一直以来都将自己蒙在鼓里,不肯实言相告;一面又觉得她此刻的样子无比美好,让自己不忍移开眼睛。
他轻轻握着白蓉萱的手,想到先前林中一路奔走,互为依托,闵庭柯的心再次波动起来。此刻白蓉萱的手掌冰凉,闵庭柯只愿她平安无事,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
两人就这样握着手待在一起。
过了片刻,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六爷!严管事带着常管事回来了。”
闵庭柯只能打起精神,替白蓉萱盖好被子,叮嘱郎中和他母亲代为照顾,这才快步出门。临走前,又叮嘱守门的小厮,不论屋内有什么要求,都要尽量满足。
小厮领着闵庭柯来到外院的一间禅室,推开门,便见到躺在床上的常安。严峰上前道,“六爷,常管事受伤了。”
闵庭柯道,“什么情况?”
严峰道,“跌进深沟,腿摔断了。”
闵庭柯道,“活着就好。去请那位郎中过来,帮忙先处置一下。”
小厮领命而去,闵庭柯又问道,“其他人呢?”
严峰道,“还没消息。先前为了阻断追兵放得火越烧越旺,已经不受控制,再这样下去,这座山怕是要毁了……”
他显得十分担心。
毕竟火是他下令放的,一旦事情闹大,他自然也要为此事负责。虽然他并不怕坐牢受罚,但若是因此连累到闵庭柯,那便难辞其咎了。
闵庭柯道,“最近天气炎热,天干物燥,这火自然越烧越旺。不过也好,此处火势一起,自然会有人注意到,肯定会来救火,那些火龙帮的人便不好再动手了。回头找个由头,将责任全部推到火龙帮的人身上也就完了。至于受损的山林,也只能慢慢修补了。”
话音刚落,被烟呛晕过去的常安猛烈地咳嗽几声,惊醒过来。闵庭柯连忙上前查问,常安缓了半晌,确定眼前便是主子后,这才虚脱般地道,“六爷没事就好……”
闵庭柯安慰道,“你不要乱想,安心养伤,我已经差人回城里送消息,很快就会有人上山接咱们,你先忍一忍,等回到家里,一切就都好了。”
常安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累极地闭上了眼。
正好郎中赶来,闵庭柯便把位置让了出来,拉着严峰走到门外道,“再派人出去探探,尽量把咱们的人都接回来。”
严峰痛快应下,又领着人出寺。可这一次等到天黑,也没有带回人来,反而是闵家的接应的人先行赶到。此刻附近村庄镇子上前来救火的人已经将六安寺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奋力救火,场面一片杂乱。
闵家这次总共来了十几辆车,连带着还带了一百多号人,商铺的掌柜、伙计,家里的管事、小厮倾巢出动,各个手里都拎着武器,浩浩荡荡,看着非常的吓人。
救火围观的人见了此等场面,都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闵庭柯见到自家人赶来,此刻才敢呼出一口长气。
闵家领头的人正是闵老爷,步履蹒跚地快步而来。闵庭柯见了他,惊讶地道,“爹,您怎么来了?”
闵老爷心急火燎地把他打量了一番,确定儿子没有异样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出了这样的事,我能不来吗?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字条上写得不明不白,一路上可把我给担心坏了。”
他都这个岁数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闵庭柯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有什么活头?
闵庭柯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路上我再跟您说。”
闵老爷也觉得此处不安全,闻声连连点头,带着儿子就要上车。
闵庭柯道,“您等等,我回去接个人。”
闵老爷诧异地道,“接什么人?”
闵庭柯含含糊糊地道,“治哥受伤了,我去抱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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