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现在哪有胃口,根本就什么也吃不下。但闵六压根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用眼神示意她稍安毋躁。
白蓉萱想跑都跑不了。
下人们很快布置好了饭桌,常安上前小心地扶了闵六,又在他的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生怕牵扯了他的伤口。
闵六坐正了身子,对白蓉萱道,“你也别愣着了,坐到床边来陪我吃口饭,我这会儿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正需要人照顾呢。”
又不是没有下人!
白蓉萱小声道,“我不太饿……”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闵六打断了,“车子翻到沟里的时候要不是我护着你,这会儿受伤的就是你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
白蓉萱闻声一愣,果然乖乖坐到了床边去。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要不是闵六去招惹了邢家,根本就不会出后来的事呀。
可不给她争辩的机会,闵六便缓缓拿起了汤匙,轻轻舀了一勺粥送到了嘴边。
一群人围着床边看着他吃饭。
闵六不自在地道,“行了,今晚算是太平了,你们不用都守在这里,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养足了精神才能办事,别把身子熬坏了。”
谭龙和谭虎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常安却仍旧守在一旁。
闵六道,“你也出去吧。”
常安诧异地道,“您一个人能成吗?”
闵六瞥了白蓉萱一眼,“不是还有他吗?”
常安这才不再多说,转身听话地出了门。
闵六的手使不上什么力气,吃了两口粥便要歇一会儿。白蓉萱见状,便伸手把勺子接了过来,“我喂您吧。”
闵六微微一笑,“多谢治少爷,让白家三房的当家喂我吃粥,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白蓉萱淡淡地道,“好事做了多少我不知道,只是别再做这种凶险之事了,性命攸关,实在太危险了。”
闵六一愣,随后道,“我跟你说,你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上海滩遍地都是危险,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唯一的活路便是比他们更危险,让其他人一想到你就觉得害怕,自然就没人敢招惹你了。你知道那邢家是什么人吗?”
白蓉萱自然不知道,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闵六道,“邢家的当家人名叫邢万山,最初就是黄浦江边的一个瘪三混混,因为下手又黑又狠没人敢招惹,便收罗了一群小弟,后来慢慢起家,在码头那边成立了火龙帮横行霸道,谁都敢惹,前些日子甚至动了我闵家的货。他怎么折腾是他的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前虽然听过他的恶名,我也没当做一回事。但欺负到我头上来可就不行了,我这次放过了他,保不准还有下次。我这个人不做则罢,只要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那就必须要做成。对付人也是如此,不出手还好,只要出了手,我就不会让他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白蓉萱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都做了什么?”
闵六道,“我把邢家那个小帮派给拆了,邢万山逃得快,人没落在我的手里,后来便躲到白家庙附近的山里了。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得到消息后便带了几个人摸了过去……”
原来昨天夜里他是去山里找邢万山了。
这也太冒险了。
白蓉萱道,“他是瓦硕你是瓷器,和这种人拼什么命?真要是有个好歹,闵家怎么办?就算要去,也该多带些人啊!”
闵六笑着道,“怕什么,这不是没事吗?不过大概是这些年顺利的事情太多,到底还是大意了,低估了邢万山的手段,这次差点栽在他的手里。幸亏有你,要不然真被他们抓走,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白蓉萱一想到当时的场面便心惊肉跳,“你以后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人逼得太狠,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闵六愣了愣,“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世界反倒美好起来了呢。我倒是想饶人,只是遇到事情的时候,谁来饶恕我啊?”
白蓉萱沉默了下来。
谷矊</span>是啊……
哥哥也不想和白家起冲突,最后谁又放过了他呢?
闵六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是被今夜的事情吓到了,笑着道,“这都是小事,等我把伤养好了再说。”
提到伤势,白蓉萱忙关心起来,“我刚才就想问来着,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闵六道,“还行,缝了七八针,谈不上严重,但也要养几天。这都不要紧,只是要瞒住我爹妈和姑姑,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这就有些难办。”
白蓉萱道,“你放心,我回到白家见到闵老夫人,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是当然。”闵六道,“等我想好了措辞,明天早上教给你,回去原样说给我姑姑听就行了,她一定不会怀疑的。”
两人嘀咕了半天,粥却一口没吃。
闵六道,“你别只顾着说话,喂我吃两口粥。”
白蓉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舀了粥送到闵六的唇边。
香喷喷的葱花火腿肉,又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小菜。闵六道,“给我夹个虾仁。”
白蓉萱迟疑道,“虾仁是发物,你伤口未愈,能吃吗?”
闵六道,“没事儿,只吃一个不要紧的。”
白蓉萱只好夹了个虾仁喂给他。
闵六道,“你别只照顾我,自己也吃啊。”
白蓉萱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你这是真的被吓到了。”闵六道,“从前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吧?”
白蓉萱嗯了一声。
闵六笑眯眯地道,“没事儿,等回头再有帮派火拼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热闹,那才叫好玩呢。到时候又是刀子又是斧子的,满大街都是人的断肢,你只要看一次,以后就什么都不会怕了。”
断肢?
白蓉萱吓得脸色一白,“我不去!”
闵六道,“怕什么?有我在,还能伤到你不成?”
白蓉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今天也有您在,结果怎么样了?”
闵六讪讪地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今天我没有准备,不是被人给偷袭了吗?”
白蓉萱不再多说,专心地喂起粥来。
闵六吃完了一碗粥,看着白蓉萱的一身打扮,笑着道,“这是谁给你找的衣服?一点儿都不合身,活像个唱大戏的。”
白蓉萱道,“有个换的就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闵六吃过了饭,冲白蓉萱使了个眼色,目光落在了床头桌上的一个铜铃,“你摇摇铃,让常安吩咐人进来把桌子撤了。”
白蓉萱依言拿起了铜铃,刚摇了两下,常安便敲门走了进来,“六爷有什么吩咐?”
闵六道,“吃完了,把东西收走吧。”又问白蓉萱,“治哥,你会下棋吗?”
下棋?
白蓉萱摇摇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