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走后,花厅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孙询有些不自在,出门叫了小丫鬟过来,“去请我妈来。”
小丫鬟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就请了孙妈妈过来。
孙妈妈一进门便道,“什么事儿这样急,我正帮小姐清点库房呢,这里头还有不少夫人的陪嫁,一针一线都少不得,我刚拢了个眉目就被你给打断了。”
孙询向身后使了两个眼色。
孙妈妈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孙询小声提醒道,“这位是萱小姐。”
孙妈妈看向白蓉萱,情不自禁地道,“萱小姐?哪位萱小姐……”
话说到这里,这才认出眼前这个脸色乌漆嘛黑、衣着破烂的年轻人居然是白蓉萱。她受惊不小,慌慌张张地问道,“萱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白蓉萱冲她微微一笑,“没什么,路上遇到了土匪,迫不得已改了装扮。”
“我的老天爷!”孙妈妈惊讶地道,“是您一个人来的吗?家里人知道吗?您这是要去哪里,又怎么会遇上土匪呢?”
没等白蓉萱开口,孙妈妈便自顾着道,“您吃东西了没有?快……快让人打水拿干净衣服过来!”
她本是唐家的下人,跟着大唐氏嫁到了苏州来,后来又做了董玉泺的乳娘,虽然大唐氏去世已久,但孙妈妈的心里却一直念着她和唐家的好。若不是唐家,自己怎么会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呢?因此她对唐家的事情特别上心,董玉泺之所以如此亲近外家,也和她有不少的关系。自小便常在耳边说唐家的事情,董玉泺想不记住都难。
白蓉萱连忙道,“您什么也不用忙,我一点儿也不饿。”
孙妈妈叫来孙询,“去请大小姐了没有?”
“我让靛蓝去了。”孙询回答道。
孙妈妈点点头,“好好好!”她安抚着白蓉萱,“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如今到了董家,那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只管安心住着就好。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用不用请大夫?”
白蓉萱道,“不用,我一切都好……”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商君卓便抢着道,“请一个来也好,她身子一直有些虚弱,全靠一口气撑着才能坚持到现在,而且脚上也起了不少水泡,路上也没正经的医治过,只能随便敷一些草药。”
孙妈妈闻声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年轻人眉目清秀,虽然个子不高,身材也算不上健硕,但也是个不遑多让的美男子。
孙妈妈的心里顿时冒出个念头来——难道萱小姐是与人私奔出来的?
她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过去一直被唐家保护得极好,被人哄骗了也说不定。
孙妈妈再看商君卓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厌恶。
商君卓被瞪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不是她张罗的要请大夫吗,怎么自己应了一句就不对劲儿了?难道对方只是想要客气客气,压根就没准备真情大夫?董家家大业大,应该不差这几个小钱吧?
孙询不等孙妈妈吩咐,便出去安排人请大夫了。
有丫鬟打了水进来,茫然地问道,“孙妈妈,要拿什么样的衣服来?”
这里是后院,可没有男人能穿的衣服。
孙妈妈恍然大悟,“算了,别管什么衣服了。赶紧让小灶准备饭菜,客人赶了很远的路,多备些清淡可口的,免得他们吃了上火。”
丫鬟应声出门。
孙妈妈挽起了袖子,作势要服侍白蓉萱洗漱。白蓉萱怎么好意思劳动她,说什么都不肯,自己简单洗了两把脸,看着那一盆黑水,不好意思地道,“虽然剪断了头发,但怎么看都不像男子,最后没别的法子,只能把脸涂黑了。”
“我说呢。”孙妈妈道,“我刚才一打眼都没认出您来。”
自有机灵的丫鬟换了一盆干净的温水,白蓉萱道,“君卓姐,你也来洗一洗吧。”
商君卓点了点头,“好!”
孙妈妈听白蓉萱称呼她为君卓姐,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人家,眼前的清秀少年郎居然也是个女子改扮的。
孙妈妈见状不安地问道,“萱小姐,您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白蓉萱来不及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骚动。有丫鬟跑进来禀告道,“大小姐回来了。”
孙妈妈面色一喜,急忙迎了出去。
董玉泺的声音很快响在了门外,“是谁来了?荛哥还是治哥?快让我瞧瞧……”
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花厅。
白蓉萱冲她微微一笑,“都不是,是我。”
董玉泺看着眼前短发打扮的白蓉萱,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才眨了眨眼,确定眼前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快步走上前来,抓着白蓉萱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蓉萱?你怎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妈妈上前道,“大小姐,萱小姐赶了很远的路,这会儿肯定累了,你们小姐妹就算要说话,也该坐下来安安稳稳地说才是,哪有站着说话的道理?”
董玉泺点了点头,但心头的惊讶却半分也没有少。她立刻转身吩咐道,“碧青,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让她们先撤了,你留下来替我守着门,别让那些没眼睛的往前凑。含朱,去小灶盯着,饭菜好了立刻送来。”
两名大丫鬟闻声点了点头,立刻便着手去办了。
门外的丫鬟很快便散了,花厅内只剩下了白蓉萱、董玉泺、商君卓、吴介和孙妈妈几人。
董玉泺拉着白蓉萱的手坐了下来,“你赶紧说,到底怎么了?先前听说杭州来了位少爷,我还以为是荛哥或治哥呢!你怎么这副打扮出了门,是逃出来的吗?外祖母知道这件事吗?”
白蓉萱深深吸了口气,“我出门的时候外祖母不知道,不过我留了字条……”
董玉泺皱起了眉头,“你是自己跑出来的?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蓉萱含着泪将事情的缘由经过徐徐讲述了起来。
董玉泺听了个开头便震惊不已,脸色苍白地问道,“什么?治哥死了?这怎么可能呢……我过年时才见过他,他当时还答应我成亲的时候要从南京过来为我送亲呢?”
白蓉萱的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董玉泺又问,“南京那边的警察局什么也没有说吗?既然是中毒,那下毒之人可抓到了?”
等白蓉萱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董玉泺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孙妈妈在一旁道,“所以萱小姐您这一趟远行,就是为了接回治少爷的尸骨?”她说着,也抹起了眼泪。
董玉泺长长地叹了口气,“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白蓉萱擦掉了眼泪,“现在舅舅那边还没有下落,从南京来苏州的一路上不止一次遇到了土匪,也不知道舅舅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心得很。表姐能不能派些人去南京周围的城镇打听一下,最好能找到舅舅,别让他再苦等了。”
董玉泺道,“这个好说,我一会儿就让家丁出门。”
孙妈妈道,“这件事要不要跟老夫人提一嘴?您手底下那几个人,怎么能和她老人家比?”
董玉泺当机立断地道,“好,那我一会儿就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