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泊宇和曾铭伟都是一路货色,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曾铭伟自幼没了父亲照顾,行事难免乖张,性情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上一秒还有说有笑,下一秒就拔枪相见,是个人见人怕的活阎罗。至于管泊宇则是自小到大被娇惯的不成样子,办起事来眼里只有自己,仗着曾绍权和大哥管泊远今时今日的地位更是张狂,上海滩那么大的地方都快搁不下他了,曾绍权压根就不想抬举他。
管泊宇虽然不争气,但也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管夫人平日里最是疼惜爱护他,生怕他遇到什么委屈,极尽全力的保护他周全。听到曾绍权的话后,她立刻不悦地打断道,“泊宇的确是顽皮了一些,但他却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这个做舅舅的多提携他一些,等他长大成熟些也就好了。”
曾绍权冷笑道,“是吗?他可只比泊舟小三岁,你看泊舟多懂事,再看看他,每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学了几年下来却一点儿建树没有,也就你拿他当个心肝宝贝吧,趁早别送到我面前来碍眼。我告诉你,泊舟我肯定会管的,至于泊宇……你就让他老实在上海泊远的眼皮子底下待着吧,我才不会放他出去胡来呢。”
管夫人不高兴地道,“泊舟自然是不差的,但泊宇少了什么?铭伟那德行的你不也给安排了吗?怎么到泊宇这里就不行了?”
曾绍权道,“铭伟?铭伟可是姓曾的,泊宇他毕竟姓管,和我还隔着一层呢!我膝下没有儿子养老,百年之后还指望铭伟给我养老送终戴孝守灵,你家泊宇能做到这一步吗?”
管夫人哼了一声,“敢情还是分出了亲疏远近,你就是瞧不上我的泊宇。”
“他想让人瞧得上,也得自己做到那一步才行啊。”曾绍权道,“他要是能有泊远和泊舟一个角,我还能留他到今日?这些年我如履薄冰,就恨身边可用的人才太少,对我帮助不大,但只要一想到泊宇自小到大干得那一件件事,我就半点重用他的心思也没有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的确是不争气了一些,但也没有曾绍权说得这么不堪。
管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泊宇也是你的亲外甥,你不能顾此薄彼,让他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以后他还怎么做人,在家里怎么说话呀?好吧,泊宇这头我也不求好地方了,哪怕送到东北去也行,总之要给他个正经营生做。我也不求你别的,就这点事你也办不到吗?”
“办不到!”曾绍权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老实告诉你,泊宇是万万不行的。你赶紧给我打消这个念头,这些年不管你有什么请求,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力做到,但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转圜的余地,你也不用再费心思了。真要是把我惹急了,泊舟的事我也不管了。反正你是个能干的人,干脆由你去操持好了。”
管夫人生气地道,“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呢?”
曾绍权坚定地道,“行了,你不要再说了。泊舟的事情我会留心的,有结果了就告诉你,你让他安心在家里等消息吧。至于泊宇,你把他给我盯紧了,别老放出去胡作非为。回头我会跟泊远打一声招呼,俗话说慈母多败儿,指着你教导泊宇是不可能的,他这个做兄长可不能作壁上观什么也不管,总要拿出点长兄的样子来。要是他也管不住,那我就把泊宇送到福建水军去,让他多吃些苦,就知道今天的幸福多么来之不易了。”
管夫人吃惊地道,“你疯了?泊宇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曾绍权哼了一声,“你不想他吃这个苦,就把他给我看牢了。要是让我知道他又惹了事,我对他可不会心慈手软。如今明里暗里等着对我下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帮不上我的忙也就算了,要是还敢托我的后腿,你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管夫人听着心中一凉。
她实在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哥了。别看他说话办事总是笑眯眯的,但意志坚定,心思狠绝,只要是挡了他路的人,不管是什么人,他都能下得去狠手。当初大哥的死……
管夫人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这次我回上海去,肯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曾绍权不置可否地说道,“你出来也有些日子,要是没什么事儿就早些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一堆糟心的事,你留下来也帮不上我的忙,还只会跟着添乱。”
管夫人撇了撇嘴,“我什么时候给你添乱了?不就骂了你那小老婆几句吗?怎么,你心疼了?”
曾绍权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还是过去那臭脾气。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是顾忌着我的脸面,也别当面给她难堪。这些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日在我身边尽心照顾着,要不是她,我早不知道死几个来回了。”
管夫人满不在乎地道,“这难道不是她应该做的事?还要人表扬赞美她怎么着?能在你面前服侍,那是她家祖上积德,祖坟冒了青烟,做梦都该笑醒的大好事了。要不然就她那个破落户娘家,给咱们曾家提鞋子也不配。”
曾绍权道,“少说几句吧,小心被她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管夫人道,“我当着她的面也是这样说,你问问她敢反驳半个字吗?有那个脸吗?她还敢在你面前说什么不成?二哥,你这几年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好了,搁在从前,还容得了她在你面前说个不字?”
曾绍权微笑着道,“你二哥老了,跟从前比不了了。”
管夫人啐了他一口,“别胡说!老什么老?你正是好时候,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以后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我不喜欢听。”
曾绍权道,“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回头我让人给你准备些东西,你回去的时候顺带着帮我捎给泊远。”
听他提起自己的大儿子,管夫人不无得意地道,“二哥,你老实跟我说,泊远还是很能干的吧?你别看他小小年纪,在龙盘虎踞的上海滩已经站稳了脚跟。像他这样年少有为的年轻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有他帮你坐镇,省了你多少麻烦呀。”
“泊远自然是很好的。”曾绍权十分满意地道,“当初让他去上海,我还担心他军人作风,性子太过耿直,说不定会得罪一圈的人。没想到却是我小看了他,这小子不但会利用时局,还懂得操控人心,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人才。你回去告诉他,让他踏踏实实的好好做事,再过两年我就把他调到南京来贴身调教,说不定他还有机会接我的班呢。”
“真的?”管夫人又惊又喜,“二哥,你真觉得泊远能走到你这个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