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不甘

等耿文佳上完课回到宿舍来的时候,就见孙怡扑在床上呜呜咽咽地抽泣着。耿文佳吓了一跳,急忙凑上前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孙怡缓缓抬起头,眼睛肿得就像两个桃子一般。

她抽泣着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这一下连耿文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孙怡一边抹眼泪一边可怜兮兮地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耿文佳一脸为难,“这……”

她很想开口劝孙怡放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白修治虽好,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孙怡又不比别人差,何必总是作践自己呢?

可她也知道,孙怡现在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怪就怪白修治实在生了一副好皮囊,那样笔直修长的身段,那样俊逸无双的脸庞,初见时便让人惊为天人,相处的过程中更会被他的好脾气所打动,这样优秀的男子,试问哪个年轻女子会不喜欢呢?

耿文佳承认,自己也曾偷偷喜欢过白修治,不过她的喜欢转瞬即逝,很快便将那份刚刚萌生的爱慕压在了心底。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耿文佳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但同样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无论从家世还是外貌,她和白修治都不是良配,既然这样,又何必执着让自己受伤呢?她离家出走来到南京求学,为的就是掌握自己的人生,给自己一个前景宽阔的未来,情爱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而已,没有了白修治,她还应该有更精彩的人生才是。

所以她调整了自己的心绪,把白修治只当做生命中一个很美好的过客,在日常的相处中两个人进退适宜,既可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也可以推杯换盏共庆佳节。渐渐地,耿文佳发现自己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不会再为白修治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而呼吸变快,也不会为白修治的某一句话而心潮澎湃。

她这一刻才有所领悟,世上漂亮美好的东西实在太多,但不一定都要抱在怀里。有时候远远地观望,反而会发现特别的美。

不过这些话,却并不适合孙怡。

尤其是在领会到白修治的真实身份之后,孙怡就更不可能半途而废了……人各有志,耿文佳并不觉得孙怡追逐名利有什么不好,人生这么短暂,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呢?

人就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

只是……白修治并不是橱窗里的一样东西。

她蹙了蹙眉,有些担心地说道,“阿怡,既然修治已经心有所属,我看你还是收收心思钻研学业吧,最近你成绩下降得很厉害,全是因为分心的缘故,再这样下去,你背井离乡得到南京来求学,还有什么意义呢?”

孙怡茫然地看着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耿文佳不想在这种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她劝和也不是,劝分也不是,最后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而且孙怡又是个不好答对的小姐脾气,这会儿不论她说什么,将来都会落埋怨。

耿文佳道,“这是你的事情,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才行,我怎么能给你出谋划策呢?不过感情这种事,向来都是要看缘分的。你我都不是墨守成规的女性,所以才能打破一切阻碍走到今天,想必你比我更明白你情我愿的道理。你有情他有意,这样在一起才有意思,只有你一个人喜欢,那叫做单相思,是没办法长远的。”

孙怡听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委屈地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我究竟哪里不好?为什么他就是看不上我?文佳,你不知道,刚刚来探望他的那个女生,邋里邋遢的不说,就像个野蛮人一样,举止毫无教养可言,跟修治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说到这里,她哭得更大声了。

或许那个女生不够好,但白修治喜欢呀,这不就够了吗?

耿文佳叹了口气,“阿怡,你是个聪明人,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件事儿你要自己想清楚,我是不敢该你乱出主意的。”

孙怡微微一愣,心里有一丝不悦。

自己这么难受,可耿文佳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枉费平日里自己对她那么照顾,原来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孙怡掏出帕子抹着眼泪,脑筋却飞快地想着对策。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白修治,更何况一切都是那女人自己胡咧咧出来的,白修治可没有承认,谁知道她出于什么目的,说不定是因为嫉妒自己,所以故意拿话刺激自己呢?

孙怡想到这里,立刻来了精神,“文佳,你说广增和修治同住在一个房间,他会不会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

耿文佳抬起头,“你要找他去打听?”

孙怡坚定地点了点头,但眼神却显得十分犹豫,“你陪我一起去!”

耿文佳并不想掺和这种事情,但孙怡的眼神热烈,她实在没办法出口拒绝。何况她离家出走,日常的学费和花用全靠母亲偷偷接济,但因为四川离南京相距甚远,时常有照应不周的时候,多亏了孙怡几次三番的帮忙,否则她指不定什么样呢。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耿文佳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两个人趁着孟繁生回宿舍的路上将他截住了。

孟繁生听清楚了两人的来意之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你们两个也真有趣,叫我广增,却叫他修治,这是何意?”

耿文佳不耐烦地催促道,“哎呀,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人家问你的话不说,却竟说些没用的,难怪先生也常常说你是个难缠的人。”

孟繁生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猜阿怡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君卓……”

他刚说到这里,孙怡便立刻点起了头,“没错,我听修治就是这样叫她的。”

“她呀……”孟繁生的笑容更热情了,“从咱们学校后门出去一直向北走,有个金鱼胡同你们听说过吗?”

孙怡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耿文佳却好像从谁那里听说过一嘴,“好像那里有很多家造纸坊,对吧?”

孟繁生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如今早就没有了,现在住的都是一些贫苦人。君卓便住在那里,她父亲在教会工作,是个有些学问的人,只是有些木讷,脑筋偶尔转不过弯来。教会早年间在洋人的资助下开办了一所小学,后来洋人觉得没什么意思拍拍屁股走人了,小学便丢给了君卓的父亲管理。君卓的父亲教书还成,哪懂得其他的事情?小学又没了资助,老师们跑得干干净净,现在就只剩下君卓的父亲一人苦苦支撑了。小学收得都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孩子,也不要学费,只要愿意读书就可以来。君卓的父亲非但赚不来钱,还把自己的一点儿养老积蓄都搭进去了,君卓还要时不时地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