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学萍把白蓉萱几人送到张芸娘的房里后,连坐也没有坐就告辞了。
张芸娘再三挽留,唐学萍还是坚持离开了。
唐学茹见状没心没肺地说道,“这出了嫁的人果然不一样,瞧我姐姐这副羞答答的小媳妇模样,看着真好笑,我都有些不敢认她了。”
白蓉萱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小心被萍姐听到了收拾你。”
张芸娘也在一旁笑呵呵地道,“你将来也要出嫁给人做媳妇的,我们都擦亮了眼睛等着,看你到时候是不是真有什么不一样!”
“那是肯定的!”唐学茹神色得意地道,“就算要嫁人,我也要找个将我捧在手心里过日子的人,要对我言听计从,不能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更不能给我甩脸子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不容易办到他也要尽全力想办法,而且不能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最好家里只有他一个,没有公婆兄妹,也没人给我立规矩……”
“我的天呀!”张芸娘张大了嘴巴,“你要求也太多了吧?这谁能做得到?”
唐学茹嘟了嘟嘴,俏皮又可爱地道,“只要是真心想娶我的人,肯定做得到。”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白蓉萱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别的不说,就这公婆兄妹的要求常人就很难达到。难道为了娶你,家里父母健在,兄友弟恭的人要把亲人都送出家门吗?你这也太过分了些吧?”
唐学茹低头沉吟了片刻,“嗯,的确有点儿强人所难了,那这一条去掉,其他的可不能再少了。”
“就你这个要求,我看你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白蓉萱和张芸娘相视一笑,都觉得唐学茹这小脑袋瓜里总能冒出一些惊为天人匪夷所思的想法来。
大家略坐了坐,一个面生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进来奉了茶,神色拘束不安地立在一旁,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好了。
张芸娘替她解释道,“这是今年才进门的小丫鬟,见了生人便有些腼腆害羞,如果她哪里做得不好,你们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又对小丫鬟笑着道,“这两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都是极有修养的人,你不用害怕,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觉得紧张不安。”
小丫鬟稍稍松了口气,勉为其难地撑起一个笑脸,冲白蓉萱和唐学茹笑了笑。
唐学茹顿时来了精神,好奇地打听起她的家世来。
得知小丫鬟老家是江西的,今年九江水患,她的家乡也受了灾,一家人漂泊无定,随着逃难的人群来到了杭州。如今一家子都在张家做事,父亲负责马厩,母亲则打扫庭院,小弟弟在后院跑腿,她则跟了张家大小姐。
唐家祖籍也是江西,唐学茹一听就像找到了老乡一般,握着小丫鬟的手非常亲近。
小丫鬟被她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有些不自在,但感觉到唐学茹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人,而且言语活泼俏皮,她逐渐放下心来,和唐学茹交流起江西的风土人情。只是她自小便在乡下长大,见识有限,能说给唐学茹听得也不多。唐学茹便向她学起江西话来说,她本来就很聪明,没一会儿就学了两句,嘻嘻哈哈地说给白蓉萱与张芸娘听,逗得两人直笑。
三人在张芸娘的屋里说了会儿话,一起去了暖棚。
张芸娘精心照顾的兰花开了,而且开得非常雅致美观,就连张老爷也颇为赞赏。张芸娘想让白蓉萱和唐学茹也来参观一下,为此她还特意把暖棚也收拾了一番。
虽然已经入冬,夜里都会下霜,但暖棚里却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一进门就是开得鲜艳无比的大朵芍药,往里走则是两盆黄菊,其他的花卉多半没有开花,最中间的花架子上摆着四盆兰花,修长的枝丫上分别开的紫色,白色和淡黄色的花朵,幽香清远,素洁脱俗。
“不与桃李争妍,不因霜雪变色。”白蓉萱聚精会神地观赏着,赞叹不已地说道,“难怪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都喜欢养兰,兰花一开,果然就没有别的花什么事儿了。”
唐学茹对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拉着新认识的小丫鬟问东问西的,恨不得要把江西打听遍了。
小丫鬟急得一头是汗,“这个……那个……我也不知道,要不等我去问问我爹,他之前经常出门给人拉脚,所以见识比我多。”
张芸娘对白蓉萱道,“兰花虽然好看,但却非常地难养,想让它开花就更不容易了。老实告诉你,我总共养了十几盆,最终就只有这四盆开花了,你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工夫,有时候半夜都要爬起来看一看,生怕一个不注意让它们冷着了。”
白蓉萱听着点了点头。
她不喜欢兰花,总觉得它太高雅太娇贵了,反而和这个平凡的世界格格不入。这个世上很多美好的东西都不长久,反而是那些坚硬又顽固地能够保持本色,亘古不变。
白蓉萱前世最喜欢这些花花朵朵,喜欢一夕灿烂的繁华美妙。可重活一世,她却恨不得自己是一块谁也无法轻易撼动打败的磐石,不但能保护自己,更能保护家人不受伤害。
她盯着眼前脆弱美好的兰花出神。
暖棚里的温度有些高,大家多待了一会儿就有些喘不上来气。张芸娘忙请大家去内室喝茶,还道,“当初家里刚建暖棚的时候我也不懂这些,有次在棚子里待久了,居然因为气息不畅昏了过去,幸好我母亲发现得及时叫人来把我抱了出来,要不然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大家重新回到张芸娘的房间,嘻嘻哈哈地说着轻松的话。
离开的唐学萍却去见了张太太。
张太太正由贴身妈妈陪着清算账务,还要安排年节礼的事情,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有些埋怨地道,“这辈子我一定要多拜拜菩萨,下辈子争取也做个男人,说什么也不受这个罪了。你看看他,家里头忙成这样,他可倒好,躲在书房里研究棋谱,愣是不帮我的忙。合着这个家就只有我一个能干活的人,他们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这个‘他’说得自然是张老爷了。
贴身妈妈笑着安慰道,“您快别这么说,前些日子家里办喜事,老爷忙里忙外的辛苦坏了,难得这会儿能静下心来好好歇一歇,您就别跟他置这个气了。”
“我和他置气?”张太太无奈地道,“就是有一百个,这会儿也早气死了。”
贴身妈妈道,“我看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老爷多好的一个人,就连咱们家老太太见了也一个劲儿地说好。老太太是多精明的人啊,看人的眼光最准了,她觉得好的人肯定错不了。”
张自力婚礼结束没多久,张太太的娘家人就告辞回了徐州。张太太满心不舍,留母亲在家里过了年再走。张老太太却拉着她的手道,“知道你孝顺,可我年纪大了,还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最自在,你就别为难我了。自打你嫁人之后,我这还是第一次到你家里来,看着家里被置办得井井有条、吃喝无忧,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好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用惦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