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氏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把甩开乳娘的手,瞪大了眼睛一脸凶狠地望着她。
乳娘一脸微笑,淡定地迎着相氏的目光,似乎一点儿都不怵她。
自己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这时候想过河拆桥,是不是晚了点儿?乳娘自认为手里握着相氏的把柄足够多,哪一件拿出来都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自然是无所顾忌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反倒是相氏,像是被人掐住了七寸的毒蛇一般,只能吐了吐芯子,到底不敢一口咬上来。如今罗秀春就是她的七寸,把柄在别人手里抓着,她自然不敢太嚣张。这个乳娘也不是个好答对的安生主,真要是撕破了脸乱嚷嚷起来,自己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就全都枉费了。
相氏连忙换了张笑脸,春风满面地拉着乳娘的手道,“那是肯定的,两个乳兄帮的忙,我心里都记着呢。之前你不是还催我说赶紧给他们弄个管事当当吗?可你也看到了,唐家统共就这么点儿地方,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把他们都整来往哪安置呀?前几天老爷回来时跟我提了一嘴,说是想在衢州那边开一家分铺,还说要把杭州这头的二掌柜派过去管事。我当时就跟老爷发了火,让他无论如何要把掌柜的位置留给我那两个乳兄,没道理这种好事还要便宜给外人……”
相氏的乳娘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儿子的前程,闻声立刻激动地问道,“那……那老爷怎么说?”
相氏得意地抿嘴笑了笑。
她就知道乳娘心里的要害是什么,两个人互相拿捏着彼此的软肋,要生就一起生,要死也得一起死,谁也别想跑。
相氏叹了口气,故作为难地说道,“他还能怎么说,只是说自己的难处呗?我是不管这些的,掌柜交给谁做,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自从嫁到唐家来,儿子我也给他生了,日子也消消停停的过了,怨言都没有一句,他还想怎么样?他又给我什么了?管家的权利一直在学莉的手里把控着,他装傻充愣地一直不肯交给我,还不是觉得我年轻,怕我另有所图吗?”
相氏的乳娘心中一片清明。这可不是唐崇舟胡乱怀疑,相氏肯嫁给这么个能做自己父亲的糟老头子,可不就是有所图谋吗?
任谁不会防备一手?
相氏继续道,“我在唐家忍气吞声过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争取点东西了。我已经想好了,老爷要是坚持不答应,我就带着荣哥回宁波娘家,说什么也不回来了。”
这倒是不错的招数!
唐崇舟对唐学荣爱如性命,怎么可能离开儿子过日子呢?还不上赶子去宁波接人,到时候相氏有什么要求他敢不答应?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办法摘下来一颗。
相氏的乳娘立刻附和道,“这个办法好,只要有荣少爷在身边,那还不是您要什么有什么吗?”
相氏得意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回头带个消息给两位乳兄,让他们把家当都收拾好,下次老爷回来我非逼着他点头不可,你让两位乳兄随时准备上路吧。”
相氏的乳娘自然满口地答应,可她始终觉得衢州偏僻,远不如杭州繁华热闹,真把两个儿子送到那边去,怕是没什么前途。可两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要是真把他们放到杭州唐崇舟的眼皮子底下,估摸着用不了三天就会原形毕露,被唐崇舟赶出家门永不录用。
远就远点儿吧,远也有远的好处。
相氏的乳娘得偿所愿,计划着赶紧给儿子去送信,估计他们两个也等得急了,接到消息肯定会很高兴的。
其实她哪里知道,相氏到底比她多生了一个心眼子,把她的两个儿子送到衢州去,原本也在相氏的计划之中。
乳娘和这两个儿子知道她太多事情,而且这一家子都是存心不良之辈,要是能守着碗里的饭吃饱了就不乱张扬还好说,相氏也不会狠心到与他们的为敌。就怕他们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到时候拿着自己过去的那些私密之事来要挟自己,难道还要一直帮他们擦屁股不成?
相氏可没那样的耐心,所以把乳娘的两个儿子安排到衢州去,就是为了将他们母子隔开,消息也不会传得那样快。若是有一天这一家子把自己逼急了,相氏也可以分开来对付,逐一让他们永远的闭上自己的嘴。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算计着彼此,一路回到了相氏所住的小院。
相氏的院子里种满了迎春花,春季时看着还行,满院子黄色的花朵,看上去就让人喜欢,可过了春天就一树枝子的绿叶子,让人看着就膈应。院子也不太大,相氏每每看着就有气。这原本是长房长女唐学英没出阁时住的,按理说相氏进门的时候章夫人都死了很多年,她理应住进章夫人生前的院子才对,可这话头刚冒出来,黄氏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了,几句话就说动了唐崇舟那软耳根子,最后把她丢到了这么个井眼大的地方。
明明是长房自己的家事,二房却什么都要插上一脚,好像没了他们,别人都不用过日子了似的。
相氏只要一想起这些就恨得牙根痒痒。
那个黄氏就是看自己不顺眼,不管自己怎么伏小做低,她都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的模样。总有一天自己会翻身的,到时候凌驾在她的头顶上,看她还敢不敢和自己嚣张?自己有一百种手段可以用在她身上。
相氏的乳娘见她一脸阴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怕她突然改变心意坏了儿子的前程。见状连忙上前道,“夫人累了吧,要不要找个丫头进来给您揉揉腿?”
相氏疲惫地摇了摇头,“不用了,那些丫头一个个像是得了软骨病一般,手上一点儿劲儿都没有,怎么揉都是那样,根本就不解乏。”
相氏毕竟是喝着乳娘的奶长大的,乳娘立刻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忙道,“那是肯定的,而且那些小丫头毛手毛脚的,也未必能按到正地方,要不我去把大春叫过来,让他给你揉揉吧。”
相氏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浮上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这天还没黑呢,把他叫到我房里算怎么回事?晚上荣哥还要过来,被他撞见了也不好看。”
相氏的乳娘还以为她今天长了出息,不用勾搭罗秀春过来做好事了。没想到相氏紧接着便道,“还是等晚上夜深了再来吧,正好给我腾出个泡澡的时间。”
相氏的乳娘微微一笑,“行,我这就吩咐人烧水去。”
相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去内室换衣服。她的乳娘则快步出了门,先是随手叫了个丫鬟去烧水,自己则急匆匆地找人给儿子送信去了。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双眼睛注视了许久,等两人都走远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快步消失在了墙角处。
而白蓉萱此刻正在回程的马车上,由唐老夫人和黄氏关心地询问着情况。因为实在担心,黄氏把她抓到了唐老夫人的马车上,唐学茹想跟着上来,则被黄氏撵到了后面去。
白蓉萱知道自己惊动了大家,歉意地说道,“其实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午间的天气热,我又走得有些急,所以才感觉不舒服的,不过缓了这么久我早就好了。而且我心里惦记着要送给玉泺表姐的礼物,这才分不出别的心思去理会其他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画好的孔雀花样掏出来递给唐老夫人的面前。
唐老夫人年老花眼,看了半晌才赞叹地说道,“哎哟哟,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花样子,难为你居然想得出来。不过我看这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东西,你们可千万别为此熬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了。”
白蓉萱乖巧地笑道,“不会的,我们慢慢地绣,如果赶不及在玉泺表姐离开前送给她,就等她出嫁的时候由舅舅带过去,全当是个好彩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