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人将两个年轻人送到门口,又细细地交代了一番。唐氏特意把王德全叫到身边来,让他路上尽心服侍,务必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这两个金贵的孩子都是各家父母的心肝宝贝,掉根头发都要心疼半天,又是为了蓉萱的事情千里迢迢赶来的,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唐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则大太太和冯氏交代了。
王德全自然满口答应,这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宁可走得慢一点儿,路上多耽误一些工夫,也不敢让两位公子爷有半点儿闪失。
唐氏还拿了些钱交到王德全的手里。
王德全一时有些发怔,不明所以地望着唐氏,说什么都不肯要。
唐氏微笑着解释道,“你别忙着推辞,听我把话说完。你是三房自己的人,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可这一趟出门,外长房那头来了不少人,又是为了三房的事儿,我不能不表示。你把钱收着,回去的路上或是请他们吃杯酒,或是买些东西送过去,总之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就看着安排全权做主吧。”
唐氏的一句‘你是三房自己的人’差点儿把王德全说哭了。他含着泪,克制着自己道,“您的话我都记下了,您放心吧,我肯定会把这件事儿安排好的。”
白修朗和白修尧虽然只是两个晚辈,但既然是为了解决白蓉萱的事情而来,唐老夫人也很给面子的出来送客。两个年轻人受宠若惊,连连推辞称着不敢当。唐老夫人不以为意,由黄氏扶着说了几句场面话,见唐氏在一边低声和王德全交代着事情,她老人家脸上的笑容满意地溢了出来。
女儿经历了这么多事,总算看透一些,也明白些人情世故的道理了。
白修朗和白修尧等家中管事和家丁把东西都稳稳当当地装在马车上后,正式向唐家人告辞。唐老夫人叮嘱了他们几句,嘱咐他们注意安全,不要惹事一类的话。白修朗两人满口答应,这才上了马车驶离了唐家的大门口。
白修朗和白修尧走的时候没有通知小辈,所以白蓉萱和唐学茹一直待在房内抄经文,对此完全不知情。等她们听说的时候,都已经是快晚饭的时间了。唐学茹听说见不到白家那个异常的漂亮的小公子,少不得要生一顿闷气,经文也不抄了,毛笔往桌子上一摔,气呼呼地出门去了。
白蓉萱望着她心急火燎地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也抄得累了,把毛笔放在笔架上,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白修朗两个人走得这样急,想必江家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其实对此她一直都没有担心过,白家根基深厚,人脉也广,前世她在上海可是亲眼目睹领教过的。江家这种坐地户也就在杭州硬气硬气,真到了豪门大户的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垂手听训的份儿。
白蓉萱休息了片刻,又安安心心地抄了会经文,直到吴妈来请她去唐老夫人那里用晚饭,她才净了手,跟着吴妈出了门。
吴妈觉得白蓉萱今天似乎有点儿不太一样,像是被雨水洗过的花蕾,更加清新也更加漂亮了。她悄悄打量着白蓉萱,也不知道这变化从何处而来,但却让她觉得赏心悦目,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白蓉萱一踏进唐老夫人的屋子,只见唐氏和黄氏都在,董玉泺和唐学萍、唐学茹正围在一起说话。一见到她来,董玉泺笑着站起了身,“说曹操,曹操到。你可真是不抗念叨,刚提到你,你就到了。”
白蓉萱诧异地眨了眨眼,“说我什么?”
“说你性子沉静,能坐住凳子。”董玉泺拉着她的手走到唐老夫人的跟前儿,“蓉萱来了,您看看吧。”
唐老夫人柔和地看着眼前花朵一般的白蓉萱,笑着问道,“你的经文抄得怎么样了?能不能赶上张太太的晒经节?也不用心急,实在不行就等到九月九,我带你们去普陀山玩一玩,到时候再把经文敬献给菩萨也是一样的。”
唐学茹一听说能出去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我们要在那边住几天吗?”
唐老夫人无奈地笑道,“刚刚小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这么会儿工夫就又好了,你这古怪的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要不这样好了,等到九月的时候我们去普陀山玩两天,把你送到上海白家外长房去,你刚刚不是还因为没见到白家那个漂亮的小公子生闷气吗?我写封信给外长房的则大太太,说不定她能卖我这个老脸几分面子,肯定让你看够了再回来。”
屋内的人闻声都笑了起来,只有黄氏一脸无奈地瞪了唐学茹一眼。
唐学茹听了立刻道,“祖母您可千万别这样说!我就是单纯觉得他好看,所以想多看几眼而已。我一个没有定亲的大姑娘,怎么能跑到人家去呢?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唐家的脸都被我丢光了。”
唐老夫人见她虽然顽皮任性,有时候做事冲动不过脑子,但却不是个不知好歹没有规矩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敢情这些道理你都懂,却偏偏跟我装糊涂呢。”
黄氏更是道,“你给我老实坐着去,整日疯疯癫癫地说胡话,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居然生下你这么个孽障来。”
唐学茹哼了一声,抿着嘴不说话了。
今晚马婆子做得锅子,唐老夫人心情好,特意命人打了壶花雕酒,大家高高兴兴地吃过了晚饭,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深夜方散。
江家这次也算出了名,原本还想拉着唐家做垫背,没想到闵家和白家双双出面,江家自然不敢再顶风强上,只能自认倒霉,把这件事儿压了下来。江夫人得知后自然是冷嘲热讽,对江耀宗没什么好脸子,就连江会长在她那也听不到什么好话,碰了一鼻子灰。江耀祖听说消息后更是气得砸烂了屋里的摆设家具,伺候他的下人也没落着好,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皮开肉绽,见了他只能绕着走。
江耀祖原本就不是温柔体贴的性子,出事之后更是性情大变,刁钻古怪阴沉危险,看人的眼神都狠叨叨的,仿佛一句话说不对就被他吞到肚子里一般,吓得人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江家一时成了杭州城的茶余饭后的笑谈,而江家人则一门心思打通上海的关系,对此也无暇顾及了。三江商会的张老板和王老板听说之后,又悄悄碰了两次面,都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只怕三江商会就要彻底地垮台了,两个人秘密商议着对策,已经准备对江家动手了。
唐家这头倒是风平浪静,少了江家这个潜在的危险存在,大家的日子又恢复成以往的模样。董家的下人回到了董家位于杭州郊区的宅子,唐家这头只留了小杨和他几个会功夫的师兄。而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带董家下人去郊区老宅的不是孙问,改成了周延福。
周延福得知之后自然气得火冒三丈,觉得董玉泺这是故意给自己难堪,有意跟自己过不去。可他在董家能够来去自如,完全是靠着父亲的余荫,董玉泺虽然只是个女子,却也是董家正儿巴经的小姐,何况在董老夫人面前又异常得脸。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压着火答应下来,却在出发之前把自己的弟弟周引福拉到一边交头接耳地商议了半天。
可他前脚刚走,周引福后脚就被董玉泺召唤去了。她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不大喜欢你哥哥的为人,将来就算出嫁也不会带上他。倒是你性格还算稳重,办事也没那么鬼心眼子。你要是自己愿意,就作为的陪嫁管事一起出门,只不过自此之后就要跟你那哥哥划清界限,越少来往越好。你要是舍不得他,就留在董家在我祖母身边服侍也是一样的,你自己琢磨琢磨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