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矜月直接睡过了一整个上午,下午三点多才被饥饿唤醒,揉着肚子醒来的。
房间拉着窗帘,昏暗得仿佛一个漆黑的笼子,江矜月迷迷糊糊地闭眼,再睁开时视线清晰了点,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眼花,清醒后房间也没那么暗了,四周嘈杂声也一瞬间涌来,仿佛她的苏醒打破了什么结界似的。
叶琳躺在旁边,比她醒得还晚。
江矜月翻出随身的手机,一一回复消息,好在因为昨天事发突然,她们还没商量好昨天晚上的事情要怎么和其他人说就已经困得先睡着了,所以还没人知道这件事,消息页也是风平浪静。
叶琳困倦地坐起来,呆呆的看着她,半晌,忽然问:“月月,你的手机怎么还能用?”
江矜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为什么不能用?”
叶琳将她被水泡的报废的手机拿出来,“这是我的手机。”又指了指她手里的,“......我突然想到,当时我和凌道长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当时你没有落在水里,身上是干净的。”
江矜月心思剧震,事实上,她从自己跳下去直到在医院醒来的这段记忆都非常模糊,甚至可以称得上已经完全断片了,在医院醒来后,因为凌道长一直在掌握着两人的思考方向,再加上被他的消息震惊,江矜月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难不成你运气真这么好,从二楼跳下来都没个大伤?”叶琳看到她脸色难看,连忙乐观地开解她。“别想太多了,凌道长说了那个小鬼孩出不了那栋楼没跟着过来。”
江矜月没说话,直直盯着手机页面。
这根本不是运气好就能解释的,因为她甚至没感觉身上有哪里疼的,即使没有真的摔伤,也不可能一点也不疼。
唯一可能的、也是她最不愿意相信的解释就是,有什么别的东西跟着她。
神像。
江矜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尊神像,它甚至完美地串联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撞鬼、东西掉落、在家里时若有若无的注视感,然后随着时间推移,在正好就在家里的东西开始被挪动时,她撞见的鬼也能影响现实了。
那么接下来呢?它会做什么?
江矜月不敢设想,她能感觉到那尊神像比昨天那个鬼婴更强大,也更邪性,什么样的鬼物才能让人塑造一尊神像,他们最初的本意是供奉它还是封印它?
就在她越想越混乱时,手机忽然响起了陌生号码的来电,江矜月没有多想,条件反射地接起来,听筒那头的声音经过电流传播有些失真但依然能听出是凌道长的声音。
“江矜月,你们还在医院吗?”
“在的。”
“我现在赶去医院,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出门,不管遇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应答,也不要开门。”电话那头传来急匆匆的赶路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重重关车门声,似乎他分外急切。
“好。”江矜月应答一声,还不忘问,“发生什么了?”
“事情有变,张玲玲死了,警方现在正在安排尸检......但我觉得是那东西干的。这件事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那东西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强大。”
他说到“那东西”自然是指鬼婴。
在病房里等了半个小时,凌道长就赶到了医院,他还穿着昨天的那一身,进来后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我先接你们去警局,路上解释。”
三人一路下楼,在医院门口上了车,但令人惊讶的是,开车的居然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刑警队长。他穿着便服,一手搭着方向盘,“江同学,又见面了。上车吧。”
“谢谢,请问您......”
“有些话不太方便在警局说,我就出来了。”
车辆稳定地启动,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移动堡垒,随着速度加快,发动机微微的轰鸣声掩盖了外界吵嚷的一切,让车内自成一个狭小世界。
“你们昨天遇到的事情,凌道已经告诉我了,这件事你们还没和其他人说吧?”
江矜月有些迟疑,“这件事确实还,比较难跟别人解释。”
黎队长瞟了坐在旁边的凌道长一眼,后者立即接口道:“这件事情,你们最好还是别和其他人说,张玲玲死得蹊跷,是被鬼婴吸食生气而死,死状也是狰狞可怖,我怀疑那鬼婴不止是报复,它怕是另有所图。”
“什么意思?”
“寻常的鬼婴由流产而生,只为报复,没那么大的能力杀死原本的母体,我原本就觉得那鬼婴有不对劲,但张玲玲坚称流产是因为你,它缠上你,在当时看来还算是情有可原。但假如真的如张玲玲所说,她是无辜的,鬼婴为何会反过来害死她?”
“你们还能回忆起昨天那鬼婴的其他细节吗?”
叶琳想了想,为难道:“昨天那么黑,能看清楚它那模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凌道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也没强求什么。
“算了,希望是我想错了,也许那就是一个普通流产的鬼婴吧。”
叶琳听着,还是忍不住吐槽,“都鬼婴了,居然还能有“寻常”、“普通”...你们道士说话真可怕。”她是性格比较直爽也非常开明的姑娘,并不认为流产是什么可生出恶鬼的罪恶行为,“婴儿都没出生,就是女人身体里的一个器官,有什么可兴风作浪的......”
江矜月听着,忽然像是被打通了某个关窍:“你说得对。”
“什么?”
“那鬼婴有完整的四肢和五官,勉强可以直立行走,它已经发育到几近完全了......根本就不是“流产”,而是“生产”。它还叫过“妈妈”,也许它的本意是要为自己寻找一位满意的母亲,所以才要杀了张玲玲这个它不满意的母亲。”
“但我想不通的是,当时她撞到我时,看起来并没有怀孕。”
即使穿着厚外套,那样大到即将生产的孕肚也是不可能藏的住的,但当时张玲玲除了憔悴之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凌道长听完之后认同了这种观点,但对于江矜月的疑问,他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解释。
车辆一路行驶到警局门口,坐在副驾驶座的凌道长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在门禁处扫过。“外勤。”
他还真的是警察?江矜月惊讶。
录口供只是惯例环节,张玲玲实际上是死在医院里的,有清晰且全面的监控证明当时并没有人进过病房,警员们也没为难她们,录完口供就放人了。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到了晚上,黎队长亲自送了她们出门,“要送你们回学校吗?”
“不用麻烦了。”江矜月看了看距离,“我们打车就好,谢谢您。”
“自己小心一点,你们有凌道的联系方式吧?不行我喊他来送。”他说这句话时神色轻松,能看得出来他和凌道长确实很熟,关系不错。“这小子,刚刚还说要送你们回去,接了个电话一转眼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没关系的,本来就是我们麻烦他了。”
江矜月正要走,黎队长忽然叫住她,“江同学。”
江矜月回头。
“张玲玲的死因还在尸检和扯皮中,但估摸着和流产还是有关系的,虽然我们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但如果真的无法证明你和她的流产没有因果关系,你也是要惹上官司的。”
这件事情的逻辑非常简单粗暴,假设不能证明死因和流产无关,那就得江矜月证明自己和张玲玲的流产无关。死因往往是多方面的,事实上在实践中这种事情是非常难以说清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现在都对江矜月非常不利。
高挑健壮的男人站在警局门口,蓝色的衬衫愈发显得他身量挺拔如一颗青松,本该一视同仁、不近人情的五官里却露出一点担忧来,江矜月能感觉到他那点似有若无的关照和好感,他从见面起就对她格外宽容,也愿意相信她。
江矜月回以一笑:“没关系,我又不怕她。”
两人刚走到警局外面的大路上,凌道长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哟,搞完了?”
“嗯......你从哪里过来的?”
凌道长洒脱地一摆手:“别计较这个,走,请你们吃饭?”
她们是直接从医院里过来的,虽然也有警员姐姐给她们拿了零食填填肚子,但到底还是比不上正餐的,胃里总感觉还是有些空。
“看你们那边快结束了,我就先去定位置。”
叶琳一贯是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听到有人要请客,立刻就将心里那点事情都抛之脑后了,“你人还怪好的。吃啥?”
“好东西,这边方圆十里最好吃的一家店,局里只有办了大案子才舍得搓一顿的馆子。”
凌道长带着两人七拐八拐,顺着小巷子走到了一家......大排档。
塑料的大板凳配着有些廉价的木板桌,门口架着一排烧烤架,马路边立着最经典的红底白字的大招牌,吵吵嚷嚷,一股股白色的油烟混合着火辣的调味料,在门口蒸腾起热气,确实看起来很多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