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8章 弄死你

赵曙起身,缓缓往后面去。

他先去看了高滔滔。

高滔滔在睡觉,仿佛先前的激动都是假的。

赵曙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高滔滔动了一下,依旧沉睡。

“你我夫妻多年,我怎么不知道……”

赵曙微笑着。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托梦是假的,妻子只是不忿宗室的态度,借着大捷的机会来震慑罢了。

“我不算苦,所以别操心。”

赵曙再摸摸她的脸颊,然后缓缓出去。

帝后简单的话里,却带着浓浓的情义。

飞燕稍后过去服侍,刚想给高滔滔盖上薄被,却骇然发现她泪流满面。

许多时候,夫妻之间都会相互隐瞒一些事,特别是一些压力。

赵曙去了祖宗牌位那里,开始漫长的念叨,得意的说着在自己的统御之下,大宋如日中天……

邙山书院也沸腾了。

学生们罢课了。

“我等要喝酒!”

一个个年轻人在咆哮,有的满脸红痘痘,依旧激动的发狂。

教授们很头痛,想呵斥吧,却担心学生们会不搭理。

“学生们太过兴奋,此事怕是不好办。”

“压不住!”

大家都在看着王雱,可王雱也很激动啊!

沈安、赵顼、他、折克行……四人之间又多年的交情,如今沈安灭国,他与有荣焉。

关于怎么灭掉交趾,沈安多次在地图上推演过,他们很是清楚。当初还嗤笑过沈安,说他地图无敌。可如今沈安真的就灭国了啊!

“不知道山长是怎么灭的交趾。”

一个教授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外面的捷报只是说沈安率军南下,灭了交趾,俘获李日尊父子,交趾作为一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具体是怎么灭掉的没说。

王雱看着那些学生,淡淡的道:“一路突击过去,直至升龙城。”

教授们看着他,都客气的点点头。

就你知道!

嘭嘭嘭!

有人在拍打课桌,渐渐的声音越发的大了。

“让他们欢喜吧。”

王雱转身回去。

欢喜的情绪怎么压都压不住,教授们也是如此。

于是关于此次战局的各种推演就出来了。

最后大家争执不下,有人就去打探了消息,回来说道:“山长是一路狂飙突击,直至升龙城下。”

几个教授面面相觑,都想起了王雱先前说的话。

“果然是天才啊!”

王雱告假了,他准备去约了苏轼一起喝酒,为沈安庆贺。

一路到了开封府府衙前,王雱遇到了个熟人,就寒暄了几句,随后准备过去。

“……那沈安此次立下灭国之功,归来后怕是不好制服了。”

“要不……种谔呢?”

“对,种家和咱们走得近,毕竟是大儒之后。咱们造个声势如何?就说此战种谔功大,却被沈安打压。如此既能压制沈安,又能让他和种谔离心。如此他就多了个将门对手……这是一箭双雕啊!”

“好主意!”

王雱听到这里不禁冷笑看过去。

吕诲和几个官员正在前方缓步而行,因为他们穿着官服,百姓都离着一定的距离,所以很是肆无忌惮的说着这些事,却不知王雱就在后面。

“无耻之尤!”

吕诲听到这个声音,马上举手,示意噤声。

众人回头,见到是王雱后,都松了一口气。

在对头的面前说坏话不算什么,比这个更恶毒阴险的都有过。你要是不满意,那大家就来玩玩,看看谁的手腕更厉害。

“王元泽,见到我等不行礼吗?”

一个微胖的官员沉声道。

“吴兴,你何时和吕诲搅到了一起?”王雱冷笑道:“你乃龙图阁待制,是了,你担心安北兄此次灭国之功太大,归来必然会寻个封赏,他再升职就是龙图阁待制,正好顶掉你这个庸庸碌碌之辈,所以你慌了?于是就和吕诲等人在图谋阴安北兄。可却不知道隔墙有耳。”

吴兴淡淡的道:“一派胡言!”

这东西怎么说呢?

这时候你要想抓证据就得抓字面证据,几句话……你难道能留存他们的声音?

所以这等指控大伙儿只是哂然一笑罢了,没谁当回事。

可王雱是谁?

“吕知杂在御史台厮混良久,和安北兄数次交锋,都灰头土脸,如今这是想效仿赵高指鹿为马,顺带想害死安北兄吗?”

此刻见他们争执,周围的八卦党们才敢过来围观,听到这话后,不禁都呆了。

吕诲的面色一冷,这才知道王雱的阴毒。

赵高是谁?

先秦的亡国祸首。

他先是和李斯合谋,伪造诏书逼死扶苏;随即扶持胡亥继位;最后他翻脸一击,弄死了李斯,独掌大权……

把吕诲比作是赵高,是暗示他准备祸乱朝政。

而跟着吕诲的这几名官员,不言而喻,都是祸害。

只是一番话,王雱就成功的给吕诲几人扣了个帽子,让他们膈应的想吐血。

这便是阴毒!

吕诲在强忍着狠抽王雱一顿的想法,边上的吴兴却被激怒了。

沈安目前是直龙图阁,正七品。而吴兴的龙图阁待制却是从四品,按理不可能直接飞升上来的。

可架不住沈安是灭国之功啊!

按照官家的尿性,说不定真会让他飞升上来。

龙图阁待制定员四人,目前没空缺。

王雱的话就是毒箭,刺中了四个龙图阁待制中最没能力的吴兴。暗示官家会拿下他,让沈安补上去。

他慌了,继而恼怒,在怒火的驱使下,奋力挥拳。

这等官场辩驳,赢家得意,输家沮丧,回去慢慢修炼,下次扳回来就是了。

这是规矩。

可吴兴却破了这个规矩,让王雱猝不及防。

呯!

王雱的额头挨了一拳。

他皱眉看了一眼吴兴,然后仰头,重重的倒了下去。

吴兴保持着出拳的姿态,呆呆的看着倒地的王雱。

王雱倒地后就再也没动弹过,有人在边上尖叫道:“这是书院的王元泽!”

吕诲皱眉道:“王元泽口出不逊,你是气愤不过出手,无碍,抬去送医就是了!”

吕诲觉得问题不大,吴兴也觉得问题不大。

而早有人一路把消息送去了王家。

左珍一听就愣住了,然后木然问道:“官人可还好?”

来报信的认识她,“一直没醒呢,后脑勺一个大包,郎中说怕是难说……左娘子……左娘子?”

左珍嗯了一声,问道:“谁打的?”

她问的很轻柔。

男子说道:“是龙图阁待制吴兴。”

“多谢了。”左珍叫人给钱,来人说道:“某家里的兄弟就在邙山书院读书,省钱不说,还学了真本事,某怎能有脸要钱呢!”

男子一溜烟就跑了。

左珍深吸一口气,然后去了后面禀告给吴氏。

吴氏一听,当即就木了。

“雱哥……”

她哽咽了一下,起身道:“找人去开封府府衙,罢了,既然发生在开封府府衙之外,官人定然知道了,你只管让人弄了大车去,把大郎接回来!”

随后她去把这个坏消息告诉老吴氏。

老吴氏却没晕,只是微微眯眼。

老人的眼睛只要一眯着,就容易出现三角眼。所以经常有孩子说祖父祖母看着让人害怕,就是因为这个三角眼带来的凶气。

“接回来!”

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一股子冷飕飕的气息却弥漫了开来。

王安石已经身处医馆了。

“如何?”

他的面色微红,眼中全是怒火。

王雱就躺在病榻之上,边上的郎中指指他的后脑说道:“那里有个大包,王知府,此等病人老夫曾遇到过几起,有人缓缓醒来了,有人……看老天爷的意思吧。某这里只能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至于效果……”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王安石懂了,他回身吩咐人回家去弄大车来。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头发无风自动。

老郎中见了不忍,就说道:“沈郡公乃是名医,若是他在,说不得有些办法。”

王安石微微点头,可沈安远在交趾,先前他还和人笑谈此事,都说沈安最好是把交趾丢给麾下的人,自己一路疾驰回京,如此就是大圆满了。

灭国之功百年第一,但功高震主啊!

灭国之后别留在交趾感受功劳的清新,赶紧回来吧。

王安石还说准备写封信,让人带去交趾,好生劝说沈安一番。

这封信他觉得儿子写最好,可如今不用写了。

他看着静静躺着的儿子,不禁老泪纵横。

这个聪慧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弱,而且他聪明,一句话就能让人无话可说。

“是为何?”

他回身问随从。

随从已经去打探来了消息,说道:“说是大郎君遇到吕诲和吴兴等人在说沈郡公的坏话,大郎君不忿就驳斥了他们,吴兴出手,大郎君猝不及防,被一拳打倒。”

是了,儿子后脑勺的大包定然就是摔倒时撞的。

王安石双拳紧握,说道:“老夫知道了。”

他目光冰冷。

吴兴,老夫要弄死你!

大车来了,旋即带着王雱父子回去。

消息很快就散播开来。

赵顼正在宫中为沈安欢喜,听到消息后沉默了片刻,说道:“查吴兴!还有,我要请见官家!”

他一路去了后面,面见官家后,很简单的道:“官家,王雱摔倒昏迷,臣想求御医出手诊治。”

“这般不小心吗?”赵曙还没得到消息,就叹道:“去吧。”

这就是同意了。

赵顼转身的瞬间,眼中全是阴冷。

吴兴,我要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