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
盛夏的太阳晒的人难受,许多人都不肯出门。
不出门的话也热,憋着热。有冰的人家就开始嘚瑟了,各种冰镇美食轮番享受。
“小娘子……冰酪好了。”
厨房,曾二梅的声音如穿云箭般的在沈家上空回荡,随即沈家就沸腾了。
“二梅!”
果果的声音中带着欢喜。
“二梅二梅!”
这个是芋头的声音。
“好热好热!陈洛,你这个死鬼!”
曾二梅站在厨房门口,满头黑线的看着飞来的绿毛,真想把它给抓下来,然后用郎君教的那个什么叫花鸡的作法,做一道叫花鹦鹉。
绿毛落在了厨房的房顶,叫嚣道:“死鬼,去给老娘倒夜壶!”
曾二梅的脸越发的黑了,正好芋头跑了过来,她这才露出了笑脸,“大郎君要吃冰酪吗?”
“要吃。”芋头脸蛋通红,“好热,姑姑还不许歇息,说要背完那一段课文,好长。”
“大郎君越发的聪慧了。”曾二梅笑着进去,再出来时捧着一小碗冰酪,还有一个勺子。
果果也来了,花花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看到屋顶上的绿毛后,就咆哮了一声。
“舔狗是没有前途的。”
这毫无疑问就是沈安的话,当年用于劝说痴情的王雱,结果被贱鸟给学了去。
果果得了一碗冰酪,和芋头坐在外面,用勺子努力的挖着。
“哥哥以前也做过,专门给我吃的。”
果果猛地想起了一个场景: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是来了遵道哥哥他们,哥哥就做了冰酪,让自己在边上吃。
那时候她就乖巧的坐在边上,一个人努力的挖啊挖。
“哥哥何时才能回来呀?”
果果突然觉得冰酪都不美味了。
芋头也抬头发呆,“姑姑,爹爹刚走的时候我好欢喜,觉着能玩了,可现在我又想爹爹了。”
果果带着芋头回了后院,在外面就听到杨卓雪在嘀咕,两人做个鬼脸,然后就跑了。
“毛豆,你马上周岁了,可你爹爹却远在交趾,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娘!”
毛豆现在会叫娘了,算是一个喜事。
“娘子,郡王府送来了好果子,说是宫中才来的。”
赵五五欢喜的来了,还拎着一个篮子。
室内,毛豆站在杨卓雪的双腿之上,好奇的看着进来的赵五五,还伸出左手指着她。
杨卓雪坐在凳子上,看着赵五五走进来。
阳光被赵五五短暂遮挡了一下,室内瞬间昏暗,旋即光明。
杨卓雪微微眯眼,问道:“郡王府这是有喜事吗?”
赵五五微笑道:“娘子,郎君走之前去过包家和郡王府。”
杨卓雪哦了一声,眼中有些明媚之色,“是了,官人总是担心家中,就想让包公和郡王看着沈家些。如此……有来有往方是长久之道,二梅刚做了些卤菜,送些好的过去。”
“是!”
赵五五把篮子递过来,杨卓雪看了,就笑道:“送一半去果果那边。”
等赵五五过去后,杨卓雪抱着毛豆,憧憬的道:“毛豆,等你爹爹归来了,记得叫爹啊!”
“啊啊啊啊……”毛豆大爷手舞足蹈的叫嚷着。
赵五五去了果果那里。
“五五!”
绿毛站在屋檐下的架子上,身体随着架子微微摆动,“太大了,好累。”
这贱鸟每天满家飞,经常听到些私密话,然后就翻出来说。
赵五五气得拿起一枚果子威胁道:“再胡说就把你砸死!”
“啊哦!”贱鸟闭嘴了。
赵五五进去。
午后的阳光近乎于白炽,玻璃窗边上,少女安坐,手中拿着一只笔,眉头微蹙。她的睫毛很长,密密的,微微一动,又笑了起来。
“好了!”
果果画了几笔,一只鸟儿就跃然纸上,赵五五近前一看,画的却是绿毛那只贱鸟。
“这是谁送的?”
果果回头见到了水果,不禁就乐了。
“是郡王府。”
“郡王府……”
果果放下画笔,随口般的说道:“水果咱们家是不缺的,郡王这般是想告诉外人,他在看着沈家,旁人别来生事。”
赵五五看着果果,心中赞赏不已。
这个少女看似被哥哥宠的天真无邪,可那只是一面。当沈安离去后,她偶尔的一言一行让人知道,这个少女并非无用无能。
果果吃了一个果子,又洗了手,然后站在门外,说道:“嫂子定然是回礼了吧?”
“是。”
庄老实亲自带着回礼去了郡王府,郡王府的管家嗅到了香味,忍不住揭开食盒看了一眼,“是卤菜啊!好香,郡王最喜吃这个,再来些好酒,他老人家一日都快活。”
庄老实得意的道:“若论卤菜,汴梁谁能比我家的好,请郡王只管享用,不够只管去说。”
郡王府的管家笑着应了,然后请庄老实进去喝茶。
这个待遇一般人享受不到,也就是交好的那几家罢了,所以庄老实很是得意。
“郡王呢?”
庄老实看看四周,有些不解的道:“有些安静了。”
他来过郡王府多次,经常能听到老赵骂街,可今日却安静的有些怪异。
管家尴尬的道:“郡王去了宗正寺,最近宗室里有人说官家太刻薄了些,郡王听了就不高兴,去收拾一番。”
庄老实说道:“难怪。”
……
“……十三郎当年出生时,一屋子的红光,还有异香。老夫在外面抬头一看,竟然有一条龙盘在那里,好大的一条龙……”
赵允让坐在上首,吹嘘的口沫横飞,“那龙对着老夫点点头,就一头钻进了产房里,随即老夫就听到了十三郎的哭声,哎!那哭声果真是响亮啊!”
一屋子的宗亲都在听他吹牛笔,却不敢反驳,只觉得憋屈之极。
前阵子有宗室子在酒后说当今官家太过刻薄,对宗室刻薄,对百官刻薄,对士绅刻薄,果然不是直系……
所谓的直系这个说法比较隐晦,实则就是暗指赵曙不是先帝的亲生子,沐猴而冠。
赵允让听到了消息后就怒了,本来是要亲自带人去收拾,可赵曙早有准备,让陈忠珩来拦截。
宗亲说闲话就说吧,给他们说,别管。你越管他们越嘚瑟。都是一群亲戚,说闲话难道赵曙能下狠手收拾?那只会导致宗亲反目。
陈忠珩拼死拦住了暴怒的老赵,可缓了缓后,他还是召集了宗室的一群人来议事。
大伙儿心知肚明今日议的是什么事,只是没想到老赵这么不要脸,吹嘘的天花乱坠。
“老夫当年觉着这等异兆太过骇人,加之先帝稳固,老夫就把此事压了下去。”赵允让唏嘘道:“谁知道……哎!十三郎继承大统之后,大宋蒸蒸日上,那个……你等说说,这历代大宋官家,谁的功绩有当今官家的多?”
他这是想统一宗室里的舆论。
众人沉默。
“太祖皇帝!”
有人终究是不怕,说道:“太祖皇帝结束战乱,创建大宋。”
这个是开国皇帝啊!虽然不是咱们的直系祖宗,可你老赵敢哔哔一个试试?
大宋帝王的谱系从赵老二那里就转弯了,平日里大伙儿提及太祖皇帝的次数不多,毕竟有些尴尬。
本来是太祖皇帝的帝位,后来竟然转到了他们的祖宗头上,兄终弟及,这事儿不管如何都有些破例,近乎于不可思议,所以还是少提为好。
可今日还是有人提了出来。
赵允让冲着太祖皇帝的陵寝方向拱手,肃然道:“若是无太祖皇帝,天下依旧在战乱之中。太祖皇帝结束乱世,功莫大焉。可当年辽人骄横,谁能敌?”
大宋从立国之初就面临着北方辽人的威胁,不管是太祖皇帝还是太宗皇帝,对此都一筹莫展。太宗皇帝还玩了个亲征北伐,结果玩脱了。
“当今官家在位,辽人节节败退,西夏更是丢掉了半壁,交趾如今也束手,还有谁?”
赵允让今日是存心来为儿子撑腰的,说话间气势全部打开,目光锐利的盯着一干宗室。
有人说道:“可太祖皇帝灭国,太宗皇帝灭国……当今官家……灭了谁?”
赵允让盯着那人,“西夏被打残了,灭国指日可待。”
西夏确实是被打残了,不过灭国……
老赵家除去帝王之外都很能生,到了现在为止,宗亲数量繁多。这些人整日无所事事,胡乱厮混,但对政事却天生的有着一种敏锐。
“西夏困兽犹斗,怕是不好灭吧。”
众人一阵笑,有些奚落之意。
大伙儿都是宗室,发个牢骚怎地?难道官家你还要计较这个?
若是官家计较,一个暴君的名头是少不得的。
所以大家该吹牛笔就吹牛笔,怕个啥?
赵允让心中憋闷,不露声色的道:“若是灭了如何?”
上次赵曙去了郡王府看他,闲谈间说到了西夏,赵曙说五年之内要扫平西夏。
老夫的十三郎啊!
赵允让只觉得胸中都被自豪给填满了。
“若是灭了西夏,某就请郡王吃酒,汴梁城中随便选地方。连吃一个月。”
吃酒不算个啥,连吃一个月有点意思。
汴梁最豪华的酒宴一个月吃下来,一般身家的人会吐血。
赵允让笑了,“好。”
一个随从走了进来,有人喝道:“无礼!”
这里是宗正寺,就算是陈忠珩来了也得等候通禀。
那仆役却充耳不闻,一脸喜色的走到赵允让的身边,欢喜的道:“郡王,交趾灭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