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仁被韩绛叫了回去,然后一番痛斥,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唐仁知道韩绛是想骂沈安来着,只是他怕被沈安气死,就通过他来转述自己的愤怒。
才从三司出来,政事堂又把他叫了去。
“沈安疯了?”
韩琦庞大的身躯坐在那里就有威慑力,唐仁说道:“韩相,郡公说商人要有……”
咻!
韩琦手一挥,砚台就飞了过来。
卧槽!
别的东西也就罢了,砚台会砸死人的啊!
唐仁毫不犹豫的一个低头。
呯!
砚台撞在墙壁上,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好险呐!
韩琦的咆哮随之而来,“那些钱放着就是放着,不能借贷出去,那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留着作甚?宰杀了好过年!”
“是是是。”
唐仁低头,眼角却瞟着韩琦的手,一旦不对劲,他准备撒腿就跑。
“为了几个赌鬼他敢触怒天下的男人,他疯了?”
韩琦真心的火大啊!
“难道老夫去借钱也得带着娘子一起去签字画押?”
卧槽!
老夫的脸面呢?
哪去了?!
唐仁点头,“是啊!但凡是抵押的,都得带了娘子去签字画押。”
问题是这年头能抵押的也只有家产啊!
所以这事儿就纠结了。
韩琦恼火的道:“没人借贷了,他沈安后续要怎么做?”
唐仁不知道,但依旧嘴硬,“韩相放心,郡公有万全之策。”
可他心中一点底气都没有啊!
“滚!”
韩琦挥手赶走了他,叹道:“这沈安就是不省心啊!”
不省心的沈安正在指点江山。
“海外有大市场,那些人……这么说吧,大宋的一切他们都喜欢,都想要,只要能运送过去的货物,就没有卖不掉的”
老中医,不,电视销售员再度俯身。
沈安用那种充满了诱惑力的姿态说道:“知道吗?那些人擦屁股是用绳子拉,他们吃饭用手抓,唯一的餐具就是勺子……”
“那不是和野人差不多吗?”
周信不敢相信海外的世界是这样的。
“没错。”
在大航海之前,那些地方就是这个尿性。
大航海带来了无尽的资源,催生了殖民,催生了生产力。
沈安微笑道:“想想,那样的地方需要什么?”
周毅忍不住插话,“什么都需要,我大宋的货物他们都需要!不过应当最需要瓷器吧,否则吃饭太难看了。”
聪明的小子!
南宋出口最多的就是瓷器,各种瓷器让世界为之疯狂。
他们用的是木器,贵族不同,贵族还能拥有银器,但总体而言,当精美的瓷器出现时,他们会觉得自己的餐具都是原始人的玩意儿。
瓷器是中原打开世界之门的一把钥匙。
而另一把钥匙就是茶叶。
但现在大宋显然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出口。
无数货物。
“想想,在大宋只值两贯一匹的绸,在海外能卖多少?”
沈安微笑问道。
周信摇头,但眼神兴奋。
“四十贯!”
沈安淡淡的说出了答案。
那些出海的商人舍不得把自己的利润告诉别人,但沈安是例外。
“二十倍的价钱。”
沈安微笑道:“这还只是开始,若是以后咱们控制着出货量,还能更高。比如说……好的丝绸,咱们只提供给尊贵的客人,权贵或是皇族,你们以为该值多少钱一匹?”
周毅兴奋的脸都红了,“五十贯!”
沈安笑道:“丝绸……那些人弄一点丝绸戴在头上作为首饰,懂吗?首饰!”
疯狂的东方丝绸,让整个西方世界为之疯狂。
只要把大食人撇开,这个市场就是大宋的了。
到时候金钱滚滚而来。
纸钞需要金银作为保证金,当金银堆积如山时,你想发行多少纸钞?
随便你!
大宋就是有钱!
“这是大宋的世界,明白吗?”
沈安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开拓商路,为大宋的商品寻找销路,大宋的海船将会密布在大海之上,沟通整个世间。而你们,很聪明的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加入进来。”
周信已经热血澎湃了。
“郡公,今年船队应当要出海的吧?”
“当然。”沈安说道:“船队在检修,许多商船被那些赚了大钱的商人便宜卖掉了,他们在购买,或是在等待船厂最新的大船,那些大船能抵御更大的风浪,能装更多的货物,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宋出海不用担心少了菜蔬会犯病。”
他凝视着周信,“这是个秘密。”
周信心中一紧,回身看着儿子周毅。
“大食人有他们的诀窍,而大宋也有自己的诀窍,咱们的更厉害,明白吗?”
上次蔬菜替代品的测试结果出来之后,船队后续一直在测试之中,不断反馈回来的消息很好,商人们迫不及待的想出海了。
而水军也修整完毕,就等开春出海。他们将一路去西南,给老朋友交趾送上来自于大宋的温暖。
“郡公,小人愿意为船队生产需要的货物。”
周信就是为此而来,此刻被沈安一番话鼓舞的面色微红。
“商船要出发了,你若是快些回去,还能赶得上一批货物。”
“有货物了。”周信很是自信的道:“从商船队回归杭州开始,我等就在南方生产了许多货物,货物如今堆积如山,就等商船队来货比三家了。”
沈安很是欣赏的问道:“你们有信心?”
“当然!”
南方的商人历来都敢于冒险,而且从不乏吃苦精神。
山多地少,不贸易怎么养活那些人?
所以后世那些地方出了一批批的商人,实力强大。
但所有的一切都要看沈安的意思。
周信起身,束手而立,“小人去寻过苏通判,可苏通判却不肯给回应,所以小人来汴梁,只求郡公可怜我南方商人的不易,给些份额。”
沈安微微点头,面色微冷,“提前生产货物不是事,可卷进来数十名商人却是人质吧?若是不答应,那数十人就会破产,好伶俐的心思!”
周信满头是汗,跪下道:“小人……小人等有罪。”
几十个商人聚在一起,大伙儿生产出货物来,然后来寻沈安,告诉他,若是不采购这些货物,这数十名商人将会破产。
他们破产不打紧,可对于南方商界却是一个打击。
沈安鼓励商业发展,这个态度尽人皆知。他们用这个来装可怜,甚至还带着些许威胁之意。
沈安淡淡的道:“自作聪明的人沈某见的多了,可你等这样的还是少见。某知道商人重利,可行商要先做什么?先做人。某本想袖手旁观……”
“郡公!”
周信叩首有声,没一会儿额头就青肿了起来。
后悔了啊!
他们觉得沈安好说话,甚至觉得沈安会鼓励他们那么做。
可现在沈安一翻脸,什么都没了。
“价钱……”沈安想了想,“比市价压一成!”
周信浑身一松,“多谢郡公!”
沈安若是撒手,他们只有哭的份,破家不至于,但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经商积攒的钱财怕是要丢掉三四成。
“还差多少钱?”赵五五在外面现身,然后又走了。
这是杨卓雪有事的意思。
“六十万贯。”周信偷瞥了沈安一眼,就怕他来个折半。
“六成也行。”他来之前,大伙儿说了,能借贷到五成就满足了。
他们冒险弄了那么多货物,借的全是高利贷,那是利滚利啊!后来才知道汴梁开了个钱庄,这不就去问了苏晏,确定消息之后,周信就来了。
没有这笔钱作为周转,他们会被逼入绝境。
“五成就满足了吧?”
周信下意识的反应道:“是啊!”
我去!
他不禁抬头看着沈安,“郡公神人啊!”
神个屁!
后世他见多了这种人,一张嘴要多少钱,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四五成就了不得了。
周信是真的被惊住了。
沈安却在想起了后世看的一个视频,关于药品入围医保的灵魂砍价视频。
那一步步的砍杀,最终把水分挤压出来,最后的价格让百姓欢欣鼓舞之余,也很是震惊。
那么低就能买到了?
商人,他们脑子里唯一转动的念头就是挣钱。
“文书呢?”
借贷要有抵押,没有抵押沈安也不能放款。
周信欢喜的起身,“文书拿来。”
后面那个男子是随行的商人,带着监督之意,他拿出文书递过来。
“这里有苏判官的签字画押,那些东西都能抵押,这里是抵押人的签字画押,当地官府的背书……”
这一系列操作非常严谨。
“很好!”
沈安抬头,“不过某有一事……”
“郡公只管说。”周信此刻已经被沈安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老实的不像是那个在南方被称为狐狸的商人。
沈安说道:“如今抵押借贷需要家里的娘子出面签字画押。”
“来不及了呀!”
商人不在乎这个,可从南方到这里太远了些。
沈安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墨守成规,“你家娘子爱出门吗?”
“小人的娘子特别贤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果然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啊!
“很好。”沈安看着他,“去找个女人扮作是你的妻子,两人一起签字画押。”
那个签字画押自然是假的,但有了这个噱头,这声势就起来了呀!
周信看了儿子一眼,一脸的苦涩。
这消息要是传回去,他的后院葡萄架怕是要垮塌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不愿意也无妨。”
“小人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