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带着拐子们进了祥符城,张八年已经来了。
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些拐子,说道:“官家得知了消息,很是震怒,史证寿等人务必要带回京城处置。”
“带吧带吧。”
潘颖已经被干掉了,沈安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此刻心情大好。
张八年指指那些拐子,“官家说你来了定然没好事,这些人都带回去,不许私自下手杀了。”
“这些人留着命作甚?”
沈安怒了,“这等人比畜生都不如,那些别拐走孩子的家人有多痛苦你可知道?罢了,你不知道。”
他做了父亲,才知道孩子被拐走有多痛苦。只是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他就觉得难过的心肝肚肺一起痛。
张八年淡淡的道:“某知不知道不打紧,官家的吩咐在,谁也不能动手。张启伟准备的刑场已经被某驱散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操蛋!
赵曙定然是担心他干出些没法收拾的事儿来,所以就把张八年派来了。
那些拐子听到这话,不禁就欢呼了起来。
从得知是沈安亲至后,他们就觉得大祸临头了。
这一路那些军士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人,但凡走慢的,直接拿刀背砍。
这不是担心砍死他们,而是担心他们还没到城里就被砍死了。
所以听到张八年的话后,有人潸然泪下,有人欢呼雀跃。
大伙儿都听过沈安的‘事迹’,最震撼人心的及时京观。数千人、数万人的京观是个什么概念?
没人知道,但这些拐子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狠辣在沈安的面前就是个笑话。
别在他的面前玩这个,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所以他们真的激动了。
有救了啊!
特别是看到沈安一脸悻悻然的神色后,他们更是不胜欢喜。
沈安冲着张八年冷笑了几声,然后落在了后面。
张八年只要他不令人动手就够了,其它的不管。
按照赵曙的说法:那厮就是一匹野马,不对,是一匹野狼,出门就要吃肉,挡都挡不住。
身边有皇城司的人赞道;“都知一番话就镇住了沈安,果然是威望够高。”
“不,都知不只是威望高,那身手厉害的不得了,汴梁谁人能敌?”
“也是!”
张八年听着这些话,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苦练鹰爪功的艰难。
哎!
果然是不经历风雨……那个啥,就不见彩虹啊!
这话好像是沈安说的吧?
还说的挺贴切的。
沈安去了后面,低声道:“让人去百姓中间传话,这一批都是拐子。”
黄春的眼珠子一动,低声道:“郎君放心。”
一个乡兵消失在后面。一行人缓缓往县衙去,准备带上史证寿几人就回京了。
渐渐的前面的百姓越来越多。
他们沉默的站在两侧,双手放在身后。
这姿势不对啊!
有人说道:“都知,这不对吧?”
张八年也觉得不对,“有杀气!”
他目光锐利的扫了过去,想找到准备行刺的人。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当年某的女儿才三岁呐!那些畜生拐走了她,想到某的女儿被人欺凌,找不到爹娘,找不到家,某这颗心啊,就像是刀绞似的。从孩子被拐走后,某一家人痛苦不堪,一直寻到现在,可人呢?人在哪?都卖了呀!”
人群骚动起来。
这不对。
张八年喊道:“退后!”
人群沉默逼近。
“那些畜生怎么还不去死?为何要留着他们?”
“沈郡公已经拿到了口供!”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这是决定性的一个消息。
那些百姓渐渐的目露凶光。
张八年发誓从未见过这般凶狠的百姓。
以往他在汴梁街头见到的百姓都是和气的,至少没人敢冲着他凶神恶煞。
“弄死他们!”
一个老头把放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手中竟然是一块石头。
那些百姓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兵器。
什么都有。
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没有的。
“都知,怎么办?”
百姓渐渐涌了过来。
张八年身手超绝,可此刻也懵了。
打头的都是老头老太,他能怎么办?
动手?
对老头老太动手,他会遗臭万年,回去赵曙也饶不了他。
一个老头突然加速。
“冲啊!”
众人一拥而上。
皇城司的人眼巴巴的看着张八年,有人在颤抖。
真的害怕了。
他们从未害怕过什么,可此刻面对百姓的冲击,他们怕的浑身发抖。
“撤!”
张八年都不敢挡,带着人闪开了一条路。
“让开!”
那老头抱着石头过来了,须发贲张的模样分外吓人。
“快闪开!”
我去!
沈安都没想到百姓竟然这般猛。
众人闪开,那些拐子被吓尿了,转身就跑。
可他们是被绳子捆成了一串,除非是齐心协力,否则跑不起来。
瞬间他们就被淹没了。
“啊……”
惨叫声能让人做噩梦。
众人在外面只能看到无数双手不断的挥舞着菜刀、木棍、石块……
……
“陛下,沈安求见。”
“让他来。”
赵曙笑道:“果然办事利索,只是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韩琦说道:“臣觉着难说。张启伟若是贪腐,那证据就是现成的,以沈安的本事,昨日就该回来了。可他却晚了一日,臣以为应当是有别的事,弄不好有人在弄鬼。”
“韩卿此言甚是。”赵曙也是觉得如此,所以才派出了张八年,“祥符县那边乃是免役法的试点,不可出岔子,沈安才去,京城就有人说他怕是会肆无忌惮,朕派了张八年去,就是堵这些人的嘴。”
“陛下英明。”韩琦微笑道:“那些人不足为虑。至于免役钱,臣以为乃是劫富济贫,虽然无奈,可大宋处境如此,大家就该同舟共济。臣等率先交了免役钱,堵住了他们的嘴,他们能做什么?只能望而兴叹,哈哈哈哈!”
老韩很是得意,曾公亮却见不得他嘚瑟,就说道:“沈安出发前,韩相说过为他担保?”
“是啊!担保了。”韩琦大大咧咧的道:“他不过是去了三日罢了,能干出什么大事来?老夫担保了。”
沈安来了。
“此行如何?”
赵曙见他没吃苦的模样,就觉得问题不大。
“陛下,张启伟贪腐为诬陷,臣悬赏五千贯,有人投案自首,说出了背后的那些人……”
又是砸钱吗?
韩琦有些羡慕。
能肆无忌惮的砸钱真的很爽啊!
可他是宰辅,不能这般放肆。关键是……他没沈安有钱,没底气啊!
“背后有五人,那五人当即出逃,臣率人追赶,苏轼果敢,率人堵住了他们。”
这里要为好兄弟表个功,只是想起苏轼头下脚上栽进淤泥里的画面,沈安不禁就为之叹息。
“臣擒获了他们,只是手滑了一下……”
他低下头。
赵曙的眼皮子眨了一下,但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手滑……打断了谁的腿?”
这是常规操作,韩琦笑了笑,心想这等事某担保了,哈哈哈哈!
沈安很纠结的道:“那潘颖出言不逊,臣怒不可遏,手一滑,就剁了他。”
赵曙捂额仰头,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什么手一滑就剁了他,多半是想杀一个人来震慑那些人吧。
权贵豪绅,外加豪商。
这些就是反对免役法的主力。
沈安宰了潘颖,就是在宣告:谁要是反对免役法,就得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
人杀的朕很欢喜,但也很头痛啊!
赵曙看了韩琦一眼。
韩卿,你答应的担保,现在朕就指望你了。
韩琦觉得这个案子不复杂,所以很乐意借此来展示自己的胸襟和担当。
可现在老夫有些扛不住啊!
韩琦正色道:“陛下,臣以为,那潘颖竟然敢持刀反抗,死有余辜,沈安错手杀了他,活该!”
这事儿瞒不住,所以大伙儿先对个口供吧。
他回身看着曾公亮,曾公亮淡淡的道:“那潘颖狼子野心,竟然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还动手反抗,换做是臣在那也要杀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嘛!”
老曾上道啊!
韩琦很满意,至于包拯就不用说了,铁定会护着沈安。
欧阳修揉揉老眼,“臣觉着这等人怕是想谋反吧?否则怎会有这么多持刀的家仆?”
啧啧啧!
大家看着欧阳修,都觉得往日看低了他,没想到竟然是最狠的一个。
谋反的大帽子一扣,谁还敢为他们说话?
韩琦赞道:“这话不错。”
赵曙很满意,“如此就对外这般说吧。”
众人一番安排,就把这事儿安排的清清楚楚的,不禁都很欢喜。
可等看到在边上装老实的沈安时,不禁都气得不行。
惹祸你来,背锅我去,有这么做事的吗?
“陛下,那个私通寡妇之事也是假的,那孩子被拐子拐卖,臣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些拐子的所在,一举捣毁,还带回了几个孩子,已经交给了祥符县处置。”
“好!”
若说前面的事儿让赵曙很头痛,这事儿让他却很是欢喜。
“这等拐子就该打,抓到打断腿,然后拖回来。”
他叹道:“朕也是人父,想着孩子小的时候那般可爱,可一朝被拐子拐走,这做父亲的心就会痛不可当。所以这些拐子都该处置了,回头问问哪里最差就发配到哪去。”
“陛下英明。”
群臣颂圣,沈安却尴尬的没跟上。
赵曙觉得很奇怪,心想这厮以往可是很喜欢拍朕的马屁,今日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