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宰辅们喝的醺醺然,歪歪斜斜的往外走。
“那个……”韩琦冲着庄老实招手,等他过来后说道:“据说沈家的酱料好吃,给老夫来几百坛。”
几百坛?
庄老实哆嗦了一下,“韩相,没那么多呢!”
沈家的酱料加起来也没几百坛啊!
韩琦瞪着他道:“那就有多少给多少。”
老流氓冲着沈安摆摆手,然后扬长而去。
这个不要脸的。
沈安觉得韩琦越发的有赵允让的风范了。
“那个安北啊!”晚上对于欧阳修来说就是难关,视线模糊。
“啥事?”沈安过去搀扶了他一把,免得他在门槛那里扑街。
欧阳修出去后,随从过来扶着他,他回身道:“安北啊!那个……据说你家的棉被是最好的?老夫老喽,这天渐渐的冷了,晚上煎熬啊!要不给老夫送个百八十床的?”
这个也比较不要脸。
沈安干笑道:“回头就送去。”
这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晚上沈安都不盖被子,可欧阳修却说冷,这不要脸到了一个境界啊!
曾公亮看着很老实。
“那个……安北啊!”他上马后,身体摇晃了一下,让沈安担心他掉下来。
“刚才吃了那个腊肉,味道真是好,老夫也想弄,只是家里的厨子没本事啊!”
“二梅忙啊!”沈安一句话就打消了曾公亮想偷师学艺的打算。
“那就送点?”可曾公亮的目的却是要赠送。
“好说好说。”
送走了一群不要脸的宰辅后,留在后面的包拯牵着包绶过来了。
“闻小种一直没出来。”包拯问道:“可是有事?”
在杨卓雪生产的当口,闻小种竟然不在,这情况有些不同寻常。
“有些地老鼠在弄事情,被闻小种盯上了。”
包拯点头,“如此就好,小心些。”
“是。”
沈安扶着他走出大门,一直苦着脸的包绶突然回身喊道:“姐姐……记得叫人去接某!”
屁大点的孩子,一脸苦大仇深的叫喊着。
包拯老脸发黑,想抽吧舍不得,不抽吧……
合着自己家就是龙潭虎穴,沈家是世外桃源?
包拯无奈苦笑。
“好!”
果果隔得远远的应了,包绶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然后解释道:“爹爹,孩儿只是想和姐姐学写字……”
果果的字……
怎么说呢?
沈安一直用果果练字为借口,寻了许多名家的墨宝,果果为此受益匪浅,一笔毛笔字写出来,能让沈安这个哥哥羞愧而死。
哥哥写字没妹妹的好,丢人啊!
包拯冷哼一声,“一个月后为父检查,若是没长进……”
包绶回头看着沈安,眼中含着一泡泪,“大哥……”
大哥救命啊!
沈安对此爱莫能助,送走了包公他们后,他进家,身后陈洛关门。
外面的嘈杂被遮住了大半,闻小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谁?”
沈安问道。
“是陈协力。”
“陈协力……”沈安想了想,“那不是豪商吗?”
闻小种点头,沈安负手往里走。
“陈协力……当年暗香刚成立时,香露一夜之间惊艳了整个汴梁城,陈协力就寻上门来了,想独吞……”
边上挂着的一只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沈安就在这光晕中,语气平静的道:“那时候不只是他一人,那时候某就像是持币行于闹市的孩童,那些人在觊觎着暗香,想一口吞了。可谁能想到香露竟然成了贡品……投鼠忌器之下,那些人退缩了。”
闻小种沉声道:“那些人贪婪……为钱财可以杀人。”
“那不是事。”沈安森然道,“没想到时隔许久,这人竟然会突然出手,真是有趣啊!”
“郎君!”
前方有人提着灯笼来了,却是赵五五。
“娘子醒来了。”
“某去看看。”
沈安露出了微笑,刚才的杀机仿佛从未来过。
闻小种不喜欢光亮,他走进了黑暗中。
“郎君为何不动手?”
陈洛有些不解,他就在侧后方。
从发现了此事之后,庄老实竟然令他看着曾二梅,这也算是一个考验。
——看好你的娘子,在她的嫌疑被洗清之前,不得离开。
庄老实的判断错了,但态度没错,所以陈洛不怪他。
“那些人定然在等消息……”闻小种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们在等娘子病倒的消息,随后额手相庆。”
“那就该打断他们的腿。”妻子管的厨房出了纰漏,陈洛很愤怒,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拎着刀冲出去,用鲜血来证明妻子的清白。
“和你娘子没关系。”
闻小种感受到了他的焦躁,“郎君都说了,若是要下手,二梅早就把这一家子全毒死了。”
“就是啊!”陈洛开始了诉苦……
后院里,沈安和妻子说了一会儿话,又去弄来了熬煮好的汤给她喝了些,这才出去。
“哥哥……”
杨卓雪生孩子,果果和芋头就放羊了。
“都早点睡。”
沈安笑着摸摸他们的头顶,然后去了前院。
“春哥呢?”
沈安没有征兆的问道。
闻小种看了一眼外面,“下午的时候……管家令人去通知了黄春他们。”
庄老实下跪,“小人错了。”
没有沈安的吩咐就去通知邙山军,这是越界。
沈安看着他,淡淡的道:“情有可原,但你今日处置事情有些失措,回头扣你一个月的薪俸。”
“是。”庄老实起身。
“不会只有一个陈协力。”庄老实咬牙切齿的道:“小人恨不能一路追杀过去,想着娘子在生产,就没敢打扰您……黄春说定然要把那些人的亵裤都摸清楚,为新出生的小郎君出口气。”
沈安坐在正堂之前,夜风细微,气温刚好。
花花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盯着大门一会儿后,又跑了。
“下午花花冲着侧面的围墙叫唤,小人就是从那边追出去的。”闻小种看向花花的眼神多了些温柔。
对于刺客来说,帮手是可遇不可求的。
沈安对陈洛说道:“你去看看二梅,告诉她,某信她。”
“郎君……”
曾二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闻小种纹丝不动,看来是早知道有人来了。
陈洛回身,埋怨道:“怎么出来了?”
曾二梅走到了沈安的身前,突然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沈安皱眉。
“奴进沈家之前就是行尸走肉,觉着此生再无指望。是您接纳了奴,后来更是教授了奴做菜……若无您,奴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曾二梅哽咽道:“奴自从进了沈家之后,就觉着这是奴一辈子的家……奴不会破坏自己的家,请郎君放心。”
“某知道了。”沈安点点头,指指曾二梅,陈洛过来架起了她。
“你放心。”沈安笑道:“点点要被吓到了,赶紧回去。”
等曾二梅走后,沈安冷冷的道:“元泽走之前和谁说话了?”
庄老实无奈的道:“是小人。”
“他说了什么?”
“王郎君说……这等关键时候,闻小种竟然不在,定然是外面有事,他让小人劝您……下手要狠。”
“要狠吗?”沈安笑了笑,“某若是要狠,他还不够看。”
黑夜中,外面隐隐传来许多声音。
繁华的汴梁依旧在繁华。
当黄春进来时,沈安正在吃汤饼。
“说。”
“陈协力今晚请了不少人在家中宴饮,此刻正在欢庆……”
“提及了谁?”沈安放下筷子,赵五五递上手绢,沈安擦了,随手递回去。
呃!
赵五五才发现自己弄错了。
今日的事让她一下就提高了警惕,代入了宫中的岁月。宫中的贵人吃完饭,她是要递上手绢给他们擦嘴的。
可这是我的手绢啊!
赵五五纠结。
“他们没提名字,就说什么……奸贼,那奸贼会倒霉。”
“胆子小了些。”沈安也觉得手绢不对。
“多少人?”
“三十七人。”
沈安起身,说道:“拿棍子来。”
闻小种进去,出来时手中拎着几根棍子。
沈安接过棍子,问道:“来了几个兄弟?”
黄春既然来了,乡兵们也该来了。
“一百多个。”黄春缩缩脖子,“小人不知道有多少对头,就多带了些。”
一百多个乡兵进城,这个有些犯忌讳啊!
可沈安却赞道:“不错。”
庄老实说道:“郎君,吕诲今日受辱,怕是正在想办法寻您的晦气呢!”
若是吕诲知晓乡兵大举进城,绝对会如获至宝,马上弹劾沈安。
“不怕。”沈安活动了一下脖颈:“这人吧,他不能老是欺负老实人,是吧?某和他们没恩怨,只是因为国事而弄了个免役法。为此对某下毒手,没问题,可冲着某的妻儿下手,这便是犯了底线,今日……”
他看着黄春,用那种很平静的姿态说道:“告诉兄弟们,咱们要招摇过市!”
这是要用雷霆手段来泄愤啊!
乡兵们以前在北方是野惯了,可到了汴梁后,处处都是规矩,很是不自在。
等这话传出去后,人人欢喜。
“今夜,咱们要让整个汴梁为之一惊!”
沈安狞笑道:“打死勿论!”
“是!”
棍子上肩,乡兵们跟着沈安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