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
“不是沈安干的。”
一群官员在短暂聚会,司马光木然坐在上首。
“沈安会明目张胆……而不是偷偷摸摸。”
“那是谁?”有人问司马光。
司马光看了提问题的人一眼,心想老夫怎么知道?
有人说道:“能为沈安出手的就是那几个人……折克行没有这等手段,苏轼更是没有,大王不可能……”
司马光只觉得脑子里抽了一下,瞬间所有的事都想通了。
“王雱狠辣,而且聪明绝顶,这等环环相扣的手段只有他能使出来。”
是了,绝对就是这样。
司马光木然的道:“折克行更喜欢直接动手,苏轼……那就是个没心机的人,没这等手段。大王……大王在宫中呢!”
赵顼的人手有限,若是要动手的话,一查就查出来了。
“杨珏都要疯了……可要把消息告诉他?”
“没证据啊!”
“此事若真是那王雱做的,堪称是天衣无缝,任谁都找不到证据。”
连司马光都要暗赞一句‘小子了得’,觉得王雱聪慧的让人无语,而且还狠辣。
“许多事……不需要证据!”
众人恍然大悟。
……
屋里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杨珏站在外面,神色疲惫。
稍后郎中出来了。
“如何?”
杨珏带着些幻想问道。
郎中摇头,“全烂掉了,为了保住杨修撰的性命,只能……”
他伸手挥斩了一下,“否则会腐烂,一旦腐烂,这人就没救了。您要尽早决断,晚了的话,某也无能为力。”
杨珏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郎君叹息一声,然后吩咐道:“找几个有力气的来按住他。”
杨珏不忍的去了前面,临走前交代道:“大郎的那个东西不能丢,找到下手的人之后,那个东西就是控诉他们的罪证……”
“阿郎,有客人来了。”
客人是熟人,带来了他们分析的结果。
“这等狠辣行事的,只有王雱。”
无需证据,杨珏的眼中就迸发出了仇恨之色。
“是了,我儿并无仇人,唯一能对他下毒手的就是弹劾沈安那件事……不过是弹劾他鹰视狼顾之相罢了,竟然也要下此毒手吗?”
客人心想你儿子这话可是要准备毁掉沈安啊!他劝道:“此事还是禀告官家吧。”
杨珏刚想点头,后面跑来一个仆役,他的手中拎着一团东西,喊道:“阿郎,割下来了……”
客人好奇的看去,等看清是什么之后,不禁干呕了一下。
杨珏摆手:“处置了。”
仆役不解,但不敢问。
“老夫本想用来作为证据,可想着王雱动手太过聪明,无迹可寻,既然无迹可寻,那老夫要什么证据?”
杨珏淡淡的道:“那王雱据闻要成亲了?”
客人起身,说道:“某今日并未来过,什么都不知道。”
杨珏失望的看了他一眼。
他这话就是试探,想请这帮子人出手相助。可这人太过机警,察觉到他想对王雱动手的意思,就准备回避。
“我等都是一起的……”他冷冷的道:“老夫知道不少事,那些事说出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杨斐成了废人,杨珏此刻看似冷静,实则已经是半疯状态。
若是不能报仇,他说不得就会变成一条疯狗,逮到人就咬。到时候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爆出来,大伙儿一起去死吧。
客人知道他的心理,所以只能暂时妥协,“此事……要怎么帮你?”
“老夫要人手。”杨珏双拳紧握,身体前倾,狞笑道:“他废掉了大郎,老夫要让他做不成新郎!”
……
王雱要成亲了,新娘竟然是个二婚的。
这事儿在朝中引发了不小的争议,王安石也经常被询问,不胜其烦。
“今日亲迎,大郎说要去。”
吴氏大抵是对这个儿子彻底的没辙了,所以很是无可奈何。
现在的婚嫁女方弱势,男方大多不去迎亲,以示自己未来在家庭中的主导地位。
王安石点头,“随他,沈安他们呢?”
“沈安接了左珍在家,今日他是女家的人。”
前院,苏轼踌躇满志的对王雱说道:“安北那边定然是准备了许多难题,不过有某在,你只管放心。不管是诗词还是文章,某一人独往。”
王雱看看苏轼,觉得这个阵容极为妥当,“安北兄那边应当没什么大阵仗吧。”
折克行在喝酒,闻言说道:“昨夜他被某灌醉了,今日竟然头疼,没精神为难咱们。”
男方去迎亲,女方出题刁难,这个习俗不知起于何时,在大宋广为流行。
不过按照沈安的说法就是女方家养了十多年的花朵,一下就被你这头野猪给拱了,不为难为难你,新娘的父母心中难受。
“出发!”
时辰到了,乐声起,王雱上马,在苏轼等人的簇拥下去接新娘。
而此刻的沈家,沈安坐在书房里,捂额道:“让遵道来灌醉某,这定然是元泽的主意。他担心某今日会出招为难他,所以……这小子太狠毒了!去一趟太学和邙山书院,但凡诗词好的都叫来……”
“郎君,今日书院上课呢!”陈洛觉得自家郎君怕是宿醉未醒。
沈安骂道:“蠢货,某叫他们,别说是上课,就算是上药都得来,赶紧去。”
陈洛一溜烟跑去了太学和邙山书院,只是喊了一嗓子,里面就出来了数百人。
国子监祭酒郭谦站在边上,神色木然。
司业陈本有些不满的道:“这还在上课呢!”
郭谦淡淡的道:“他让人来和咱们说一声,这是给脸。若是不给脸,咱们又能如何?”
陈本恼怒的道:“他能如何?”
“他能暗中让学生们下手,直接把咱们俩弄下去。”郭谦惆怅的道:“太学是他重振的,论教书没人能比过他,而且太学的学生还崇拜他,这样的沈安,他若是要弄咱们,学生们会不配合?所以……只是去送亲罢了,半日就回来了。”
陈本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学生,叹道:“我等何日才能有此威信,一言出,学生遵行……”
郭谦摇头,“这话说的轻巧,可你想想,沈安在太学弄出了题海之法,让天下学子受惠,这是大功德,我等可有?”
陈本摇头,“此等事……难。”
“立德立功立言,此乃三不朽。”郭谦羡慕的道:“沈安此举是大功德,当不朽。”
“哎!某怎么就不擅长诗词呢?”一个学生在大门处悻悻然的道:“若非如此,某就能去和山长请益了。”
“沈郡公不是咱们的山长了。”另一个学生纠正了他的称呼。
学生不满的道:“是沈县公的题海之法让某脱颖而出,这才能进太学读书。在某的心中,他永远都是某的山长!”
“是!”一群学生坚定的道:“沈郡公就是咱们的山长。”
“祭酒在那呢!”有人发现了郭谦和陈本。
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当着祭酒和司业的面说沈安是永远的山长,这个打脸有些难受啊!
郭谦和陈本木然站着,那些学生拱手,却没认错。
“去吧。”郭谦心中叹息。
学生们没想到竟然没有处罚,不禁喜出望外,一溜烟就跑了。
“某是官,想着更多的是官的事。沈安也是官,却不屑于去奉迎谁,这便是高下之别,老夫不如他。”郭谦唏嘘不已。
……
沈家,左珍在赵五五和陈大娘的陪同下来了。
她一身新娘的装扮,看着明艳照人。
“好一个新娘,元泽有福了。”
沈安笑着请她坐下,说道:“你的阿舅乃是个实诚人,话不多,你莫要惶然……”
王安石的话大抵是对着自家表妹才多,对旁人有些木然。
“你的阿婆是个持家的,你待她温顺即可。不过娶妻娶妻,吃饭穿衣,你既然是元泽的妻子,他的许多事你都能管,这个不可退让,否则就是懦弱。”
左珍低头,感动的道:“是。”
本来她应当是在哥哥家准备出嫁的,可哥哥是烂泥,沾不得,最后还是沈安把她接了来。
在沈家出嫁,这带着沈安的许诺。
——以后沈家就是你的娘家。
这份许诺何其珍贵,左珍知道汴梁无数女子在嫉妒自己的际遇,嫉妒自己能得了沈安的照拂。
“元泽的祖母是个厉害的,不过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
沈安笑了笑,“她最爱元泽这个孙儿,所以你这个孙媳也会受惠,以后在王家只管顺着本心度日,保准一个月后,你就能融入进去。”
那位老吴氏年轻时大抵是个厉害的,但现在做了老封君,只能收敛一些,不过偶尔露出来的峥嵘依旧让人不禁遥想她当年的风采。
沈安听到了哽咽的声音,就笑道:“无需慌乱,有某在,有沈家在。某说过,但凡你被欺负了,只管来,到时候沈家为你做主!”
左珍抬头,含泪道:“多谢您了。”
她起身福身行礼,“我父母不在,哥哥是个靠不住的,若非是您,我此刻只有狼狈……您只管放心,我定然会尽力照顾他……”
沈安点头,“就该是这样,放开了过你的日子。”
“郎君,人来了。”
陈洛回来了,一脸恶意的笑。
“见过山长!”
数百学生在外面齐声高喊,声势浩大。
左珍不禁落泪了,感动的道:“您……我不是第一次成亲,本该悄无声息的嫁过去,可您竟然叫了那么多人来,我……”
这一刻她真的是感动了,泪水竟然止不住。
“那个小赵……五五,带她去重新上妆。”
沈安起身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道:“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身后,赵五五嘀咕着,“又叫我小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