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突击!”
赵顼拼命的打马,可依旧嫌不够快。
堡寨内火把林立,能看到人影幢幢的在厮杀。
两百余人的宋军,如何能挡住十倍以上的对手?
这不是刀斧手!
若是王却率领两百余刀斧手,西夏人要哭。
想到这个赵顼就看了左边一眼,那里就是王却。
王却骑在马背上很憋屈,看着就像是蹲着。
他盯着寨门,突然说道:“开了,开了!”
寨门缓缓打开,赵顼看到了一个宋军刚冲着这边招手,就被一箭射倒。
他看向了左边,在那里,折克行等人已经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乱刀劈砍,不知生死。
王却也看到了这一切,他双腿用力,战马长嘶一声,差点扛不住倒了。
王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身体靠着惯性在往前踉踉跄跄的跑。
他越跑越稳,第一个冲了进去。
此刻大门里的十余名宋军被团团围住,眼瞅着就要被乱刀砍死。
王却双手用力,拖着大刀横扫过去。
出云观紧急打造的大刀显露了威力,王却觉得自己没用多少劲,可前方却突然倒下了五人。
这五人都是被大刀从腰部拦腰斩断,此刻不得死,上半截身体落在地面惨嚎起来,声音竟然压住了现场的所有杂音。
王却举刀冲了过去,不论对方是什么都是一刀。
长刀格挡,一刀连刀带人斩断。
长枪刺来,大刀轻松斩断。
王却杀敌从未这般畅快过,不禁长啸了起来。
长啸声中,有人惊呼道:“大王……”
王却解救了这十余人,骑兵们从右边冲杀了进来,西夏人开始结阵厮杀。
王却往左边看去,就看到赵顼正在劈砍,而在那个包围圈的中间,折克行带着剩下的七十余人在浴血奋战。
他们的周围全是刀光,折克行依旧木然挥刀,每一次挥刀,对面必然传来惨叫和血箭飙射。
畏惧是人类该有的情绪,可折克行却没有。
从懂事开始,父辈们都在教育他,折家人就是要杀人,就是要上阵杀敌。
而在杀敌之前,你就得把自己当做是死人。
唯有这样,你才能在沙场上活着回来。
折克行一刀砍死对面的西夏人,左边的军士却被一箭射中了胸口。他跌跌撞撞的冲过去,一柄长枪当面刺来,从他的后背捅了出来。
为将者当爱护麾下,要爱兵如子。
可当你上了沙场时,你该漠视这一切。
在将领的眼中,麾下的生死只是一个数字。
折克行的眼神动了一下。
那个军士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竟然扑到了那个西夏人的怀里,张嘴就咬。
西夏人抓住他的脖颈,奋力推开,然后一刀斩去。
人头飞起,折克行的眼中渐渐红色弥漫,他一刀斩杀了当面之敌,然后咆哮道:“杀!”
那个西夏人正在得意,只看到刀光一闪,旋即脑袋就被折克行抓到了。
眼前全是敌军,身后是轰隆的马蹄声,这是宋军突击进来了。
可这些敌军却想围杀他们,不肯退去。
折克行觉得愤怒正在一点一滴的积蓄。
“遵道!”
身后传来了赵顼的声音,折克行的身体一震,喊道:“退后!别过来!”
这里是绞杀场,双方都绞杀在了一起,赵顼进来就是送死。
赵顼已经冲上来了,提刀就砍。
对面的西夏人见他是个少年,就随手格挡,准备下一刻就斩杀了他。
可长刀碰撞后,他的刀却出现了一个大豁口,而赵顼的长刀因此往下劈砍了一定的距离。
豁口有多深,长刀就往下多少……
额头上一个深深的刀痕出现,旋即鲜血从里面狂涌而出。
这是宝刀!
赵顼看着前方折克行陷入包围的身影,他忘却了畏惧,拔出长刀后就勇敢的冲杀上去。
那些宋军要被吓疯了,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奔跑而来。
若是让大王战死在这里,责任自然不必说,但那羞辱谁能承受?
赵顼在劈砍,第二个西夏人却很狡猾,让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这便是实战不足带来的问题,赵顼想起了沈安用折克行和闻小种当陪练的事儿,终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西夏人一刀劈开赵顼的长刀,接着第二刀光临。
赵顼奋力格挡,这时边上有宋军赶到,匆忙中就是一刀。
西夏人回刀自救,赵顼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要害,但脸上还是多了一道血痕。他心中恼怒,就趁机偷袭,了结了对手。
他从小就在郡王府里长大,父亲是个脑子有些毛病的人,经常会发狂。他一旦发狂,整个家里就不得安宁。
祖父很好,但他生了太多的儿子,儿子又生了更多的孙子,所以他没有精力去一一照顾儿孙们,于是赵顼在府里就变得有些孤僻。
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沈安,他还记得沈安抽自己后脑勺的时候那股子劲头,好像有些得意。
那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占人小便宜,但对兄弟却极为真诚。
而折克行不喜欢说话,他更喜欢用长刀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们在最纯真的年龄交往了好几年,彼此之间早就莫逆于心。
赵顼后来进了宫中,他觉得那是个冷冰冰的地方,于是越发的怀念在外面和兄弟们一起的日子了。
可现在一个兄弟深陷绝境,我要退缩吗?
赵顼摇头,喊道:“遵道,稳住!”
他奋力的劈砍着,眼中没有对手,有的只是障碍。
我不会抛弃兄弟!
折克行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禁心急如焚。
一个西夏将领大抵是看出了赵顼的身份不凡,就指着折克行的身后在叫喊。
“杀了那个宋军!”
折克行斩杀了当面的敌人,抬头看着将领,眼中全是血色。
什么为将者要冷静,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
这是读书人说的话。
去尼玛的!
折克行大吼一声,合身冲了上去。
他的长刀在极为狭小的范围内大幅度的劈砍,锋利的刀刃切割人体就像是切豆腐般的容易。
鲜血嗤嗤飙射中,折克行满头满脸都是红色。
他冲杀到了敌将的身前,奋力挥刀。
敌将举刀格挡。
铛的一声后,长刀被斩断,敌将愕然,正想用剩下的半截刀子当做是暗器扔出去,折克行一刀劈砍,枭首。
他左手拎着人敌将的人头高高举起,前方的西夏人在惊惶的后退。
“万胜!”
宋军见到人头不禁就欢呼了起来。
赵顼在奋力砍杀,听到欢呼声后就抬头,看到了提着人头,浑身浴血的折克行,不禁就笑了。
“大王,退后!”
那些将士们已经冲了上来,策马在追杀这些敌军。
几个漏网的敌军冲着赵顼来了,折克行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提刀,就这么拦截了他们。
一番厮杀后,地上多了几具尸骸,折克行身上的鲜血越发的厚了。
“遵道!”
这是赵顼第一次看到亲近的人深处绝境,此刻脱离了危险,他不禁有些后怕。
“你不该来。”
折克行把人头抛过来,赵顼下意识的接住,然后就想扔掉。
“别扔!”
折克行说道:“当年某还不到十岁就被带到了沙场,看着大人厮杀之后觉得很恶心,后来他们扔给某一颗人头,说要抱着一个时辰,结果半个时辰后,某抱着就吐了,回家后就做了噩梦,许久才好……后来某就再也不惧什么人头……”
这是经验之谈,赵顼既然要以汉武和唐太宗为榜样,就该见血,就该抱着人头。
赵顼苦着脸道:“可我上战阵也不会提人头啊!”
他有些想吐,但还能忍住。
“这是练胆子的。”折克行说道:“等你抱着人头不怕了,不想吐了,你的胆子也就大了。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过好像性子会变一些,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赵顼自然是无所谓的。
“万胜!”
这时左边传来了欢呼声,两人侧身看去,就看到一把大刀上,一个西夏将领被挑在刀尖旋转。
卧槽!
这般神力除去王却再无他人。
“杀敌!”
赵顼看的热血沸腾,就提着人头,上马往前冲。
“大王!”
随行的侍卫想劝阻他,折克行冷冷的道:“他该见血,你等与其劝阻他,不如保护他,免得被暗箭偷袭。”
随后折克行就跟在了赵顼的左边,在他不支时出手,在有人偷袭时出手……
那些侍卫惭愧之余,都在学着折克行的手法。
将门就是将门,手段多的让他们真想拜师学艺。
赵顼的出现让全军士气大振,出云观出品的加持之下,他们的长刀锋利无匹。那些西夏人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兵器不行,挡不住宋军的长刀。
宝刀大家都知道,什么百锻钢之类的。
可谁见过一千余人全部配发宝刀的?
宋人真特么有钱啊!
西夏人绝望的想起了宋人的繁华,想到了以往宋人屡败屡战的顽强。
他们就是有钱。
失败了再用钱来砸,砸死你!
以前他们屡战屡败,可后来他们有了神威弩,有了火药和火油弹……
西夏开始不敌。
而现在他们又多了宝刀。
西夏怎么办?
“万胜!”
欢呼声中,赵顼端坐马背上,手中拎着一颗人头。
宋军都在疯狂的欢呼着。
这是我们的皇储,他不是那等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子,他敢于率军来到西北,敢于率军突袭厮杀……
他就混在将士们的中间砍杀着,和一个普通的军士一样。
有这样的皇储,大宋的明天会更好,而武人的明天,必定也会更好。
此刻赵顼手中提着敌将的人头,听着疯狂的欢呼声,浑身不禁颤栗。
“这便是沙场吗?”
“是。”敌军开始溃散,宋军在追杀,折克行目前的任务就是保护赵顼。他看着神色兴奋的赵顼,说道:“这是你的第一次沙场……以往的都不算。”
“对,以往的我都被人护着,可今日我却亲手杀敌了。”
赵顼兴奋的道:“我还想厮杀,一路杀到兴庆府,擒了李谅祚在马前认罪。我还想一路杀去辽国,和耶律洪基一战……击败他,击败辽国!”
这是个雄心勃勃的皇子,和以往那些只想守住大宋目前局面的帝王不同,这个皇子想的是整个天下。
“万胜!”
敌军溃败,宋军开始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