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守护

赵仲鍼出来时,一边脸上和肩膀上都是麦粉,他笑着拍打了几下,说道:“这天冷,刚才看到家里烧炭盆,要注意,门窗不能全关了,否则会中毒。”

“中毒?”

宗室男子很是感激赵仲鍼,但却不懂这个:“是什么毒?”

赵仲鍼本想分析一番木炭中毒的原理,但最终只是说道:“炭毒。”

男子拱手:“多谢小郎君。”

赵仲鍼笑道:“谢什么,走了啊!”

他冲着赵允弼等人拱拱手,然后上马和沈安一起走了。

大车缓缓从赵允弼的眼前驶过,身后传来了赵允良的声音:“他没给钱!他没给钱!”

赵宗绛也欢喜的道:“就是些米粮,还有一头羊,可是没给钱呢!”

赵允弼心中得意,是啊!他们没给钱。

这样算下来的话,两边给的东西价值差不多,赵仲鍼得意什么?

至于什么尊重,别扯淡了,你是要吃饱饭还是要尊重?

男子也有些失望,但今日他已经算是大丰收了,所以就拱手邀赵允弼等人进去喝茶。

“不用了,老夫还得去下面的人家。”

赵允弼觉得和这家人没什么可说的,就挤出了些慈祥的笑容,然后招呼赵允良父子。

男子摇摇头,满心欢喜的准备进去,却见自己的娘子跑了出来。

“官人!”

“怎么了?”

女人的手不小,她张开右手,几枚簇新的铜钱静静的躺在那里。

“新钱?谁给的?”

几枚铜钱还不能让人动心,男子觉着妻子不够稳重,正想呵斥一番,却见她一脸的欢喜。

“官人,一袋子钱呢,都是新钱。”

男子一怔,刚上马的赵允弼看了过来。

“多少?”

“一百多贯。”

男子看向了赵允弼,眼中多了泪花:“人说要钱要钱,乞丐才要钱,所以小郎君才悄悄的把钱送进去,却不肯说话……这样的体贴,让某……让某的心中暖和又难过……”

周围的街坊一直在边上看着,见他感动落泪,也跟着唏嘘起来。

“小郎君看着年轻,可做事却稳妥,不肯得意,不肯倨傲,难得啊!”

“所以官家神目如电,这才选中了十三郎做皇子,这小郎君这般淳厚,皇子想必更是仁慈,大宋有福啊!”

“是有福,你们不知道吧,那位十三郎当初死活都不愿意进宫,只说自己福薄,这般谦逊的有几人?”

“是呢,宫中的人都去请了好多次,可十三郎就是不去,连宰辅们登门都没用,可见是个实诚君子。”

实诚君子……沈安若是听到了会笑喷。

能被赵祯看中接班的人会是实诚君子?那赵祯估摸着会死不瞑目。

可百姓却不知道这些,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说起赵曙父子都敬佩不已。

有人指着赵允弼等人说道:“他们搞的大张旗鼓的,可也就送了那点东西,还得意洋洋的,啧啧!怪不得小郎君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而他们却只能坐吃等死。”

“先前那人笑的好假,看似慈祥,可眼神却冷冰冰的,吓人呢!”

“是呢!某也发现了,看着很亲热,可仔细一看,笑的僵硬,眼神也冷,罢了,这样的慈祥不敢要呢,太威严了。”

“威严什么?要威严也是小郎君,那是未来的太子呢。”

“……”

赵允弼听到了这些话,他策马在前,眼中有阴霾闪过。

这些蠢货!

“这些蠢货,那赵仲鍼难道不假?只是他年轻,看着多了纯真……”

赵允良有些气急败坏的跟上来:“今日算是白跑了!”

赵允弼淡淡的道:“慌什么?下面还有大半人家,咱们一家家的去,都亲切些。他是一个人,可咱们那么多人,都扛,老夫也扛,好歹让他们看看诚意。”

赵允良振奋精神,“好,那咱们快些!”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下一家赶。

“他家门口好些人呢!”

才进巷子就能看到那家门口围拢了不少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说着些什么。

“……小郎君帮着扛东西进来,出门前还拍打干净,某以为是爱干净,后来才知道,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做好事不让人知道,这是……哎!这等诚心实意的小郎君,真是难得啊!”

“小郎君先前还冲着某笑呢。”

“……”

赵允良看着赵允弼,呆呆的道:“他来过了。”

赵宗绛失望的道:“他们比咱们出来的更早,而且钱还多……”

气氛低沉,有人牢骚满腹的道:“早知道沈安要掺和,就不该来。”

“就是,比钱多,谁能比得过他?”

“他的香露日进斗金,能用钱砸死人。”

“……”

有人抬头看到了赵允弼等人,就笑道:“怎么还有贵人来?”

赵允良心灰意冷的道:“他们选择了和咱们相反的方向,所以咱们一直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回去吧。”

赵允弼微微垂眸,说道:“送。既然来了,那定然要送,否则官家那边会想咱们为何停住了。”

他下马,露出了微笑,低声道:“官家会盯着咱们,懂吗?不想被猜忌,那就送完,笑着送完。”

自己选的路,笑着也要走完!

他微笑着走过去,就在那些人准备打招呼时,他想起了沈安先前的话。

“要比有钱吗?”

那厮很有钱,别人有钱都藏着掖着,可他倒好,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一动手就是大手笔,每每砸的人感慨万千。

以往赵允弼没怎么好生感受过被沈安砸钱的滋味,今日算是感受到了。

真特么难受啊!

……

宗室的两帮子人在暗中争斗,这事儿瞒不过宰辅。

“都去了?”

“去了,据说小郎君他们去的更早,给的更多。”

韩琦靠在椅背上,越发沉重的身体压得椅子吱嘎作响,他却惬意的道:“给了多少?”

来报信的小吏说道:“宗室那边给了十贯钱,还有米粮;小郎君那边也是一样,只是每户多了一头羊……至于钱,好像没看到,只是那些人后来都在赞颂小郎君,说是顾及他们的脸面……”

韩琦摆摆手,等小吏出去后,就笑道:“诸位怎么看?”

曾公亮搓搓冰冷的脸,“这是沈安的手法。”

韩琦点头道:“砸钱!砸到你怕了,砸到你想吐血却无可奈何,这就是他的手法。”

欧阳修抚须含笑道:“还有提前出发,抢在对手之前送了大半人家,这是谁的主意?”

韩琦眸色微动,“这等手法是在坑人……当对手在洋洋得意时,却发现自己要干的事都被别人干了,而且干的比自己更好,这……”

“坑人,坑了之后自己还一本正经的看热闹。”

尼玛,这谁的主意?

欧阳修的眼珠子一转,得意的道:“若是沈安,他会直接砸钱,砸的响动越大越好,最好整个汴梁城都知道,都看到,可此次没有,可见是小郎君的主意。”

曾公亮点头道:“对,若是沈安,他会一路砸钱,消息传到宗正寺那边去,他们定然会怯了,然后憋屈……这就是堂堂正正之师,以势压人。”

韩琦冷冷的道:“可他们此次却是阴险的先出发了,送了大半人家才和宗正寺的人相遇,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手法……”

阴险,腹黑!

三人同时感到了头痛。

韩琦起身道:“老夫觉着该去问问。”

稍后有人来了,韩琦问道:“今日小郎君如何?”

“诚心诚意。”

“他甚至在看到一户人家艰难时落泪了。”

“沈安数次催促,他却不肯走。”

“……”

韩琦等人面面相觑,心想难道是沈安的主意?

“好吧,不是小郎君就好。”

他们不希望出现一个腹黑的君王,那样会让人非常难受,而且不好控制。

……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送东西和慰问中度过了,赵仲鍼觉得身体很累,但精神很好。

两人找了家酒楼歇息。

“要好酒!”

赵仲鍼一边捏着肩膀,一边龇牙咧嘴的道:“在宫中不能喝酒,早就馋了。”

酒菜上来,他先狂吃海喝了一阵子,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又偏了你的钱。”

他年轻的脸上多了感动,很纯真,“你当年不差钱,让我入份子是给好处。那时我家不怎么样,我爹爹更是被人看不起……所以,我知道你是送钱。”

沈安低头吃菜,随口道:“你想多了。”

赵仲鍼笑了笑,“宫中冷冰冰的……”

沈安放下筷子,抬头,认真的道:“若是觉着宫中冰寒刺骨,就想想外面,找机会出来,咱们一起喝酒。”

赵仲鍼点头道:“好。”

两人碰了一杯,赵仲鍼喝下去,然后问道:“你想要什么?”

见沈安的目光不善,他赶紧解释道:“不是说酬功,我是问你这一生想要什么?”

沈安默然。

大宋不兴吃午饭,但中午饿得慌咋办?点心什么的应付一下。此时正是中午,外面又开始了热闹。

“鹌子羹,群鲜羹,杂辣羹,骨头羹……”

“二陈汤,干木瓜汤,仙术汤,生姜汤……”

“旋煎羊,冬月盘兔,白肠,水饭……”

沈安突然问道:“觉得吵闹吗?”

赵仲鍼点头,“很吵。”

“快走,黑金刚出场了,今日的相扑定然精彩纷呈。”

“看什么黑金刚,某要看莽二姐的相扑,她穿得少,胸脯大……”

脚步声从门外远去,沈安微笑道:“某就想守护这份吵闹,谁敢打断这份热闹,某就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