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八年依旧是阴森森的模样,不过看多了之后,沈安觉得他比那些正常人和气多了。
“你来的正好。”
张八年坐在屋子里,下面站着几个手下,气氛有些紧张。
“找某有事?”沈安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气息有些阴森,而且还有些潮湿。
沈安不知道同样是在皇城里,为何皇城司就会潮湿。
在这里待久了会短命!
沈安坐下后,张八年看了他一眼,说道:“官家今日和相公们议事,就担心一个,西夏人后续会选择软弱还是强硬。”
沈安淡淡的说道:“战争!”
那几双眼睛都从张八年的身上转了过来。
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密谍头子,所以听了沈安的结论后,有两人微微摇头,一人嘴角翘起。
张八年单手搁在茶几上,半转身看着沈安,深凹的眼中鬼火幽幽,“他们说李谅祚年幼,无法掌控朝政,开战就是在冒险,所以李谅祚不会行险。”
沈安笑了笑,说道:“可从未有年幼的帝王,登上了那个位置就能让一个天真的少年变成野狼……李谅祚都有儿子了,某无法理解他们怎么还会认为李谅祚年幼……而且从诛杀没藏讹庞的事情里就能看出此人的心思稠密,手段狠辣……”
张八年微微眯眼,说道:“有人说西夏内部矛盾重重,李谅祚难以驾驭,开战弄不好就会出大事。”
“鼠目寸光!”
沈安的话引发了不满,那几个密谍头目的目光中多了些阴冷之色。
张八年淡淡的道:“还请说清楚何为鼠目寸光。”
沈安说道:“西夏国中的矛盾越多,李谅祚就越有可能开战。他会借着开战来凝聚人心,顺带还能坑了对头……临战时,有无数种手段可以让自己的对头实力大损。”
他看着那几个密谍头子,说道:“密谍不但要学会打探消息的手段,更要知道对手的心思,否则就是盲人摸象!”
那几人双拳紧握,看模样若非是有张八年在的话,就要准备动手了。
张八年看了这几人一眼,然后说道:“某以前不知道王雱的毒舌从何处来,此时方知道,就是和你学的。”
沈安愕然,然后满肚子委屈没法说。
张八年反击成功,打击了沈安的嚣张气焰,但事情却有些让人头痛,“你这也只是臆测。”
沈安平静的道:“且拭目以待。”
李谅祚从不是省油的灯,从勾引表嫂开始,这个半大孩子就开始了自己的逆袭之路。
这样的西夏国主,大宋方面竟然认为他年少,胆子不大,这不禁让沈安想打人。
“皇城司准备去打探西夏使者的动静,想探出李谅祚的意思,可……”
张八年冷冷的道:“可先前赵仲鍼说邙山军中的斥候无双,在官家面前说皇城司不及他们,官家不知是怎么想的,说是让两边都出动试试。”
赵仲鍼突然夸赞邙山军,这大抵是坦诚相待,把邙山军的内里告诉赵祯,表示没有什么猫腻。
区区三百余人的邙山军也无法威胁皇城的安全,所以他的忧虑有些过头了。
那么赵祯让邙山军出手是什么意思?
沈安沉吟了一下,张八年冷冷的道:“官家是想看看邙山军的本事,若是好,以后可以扩大些。”
扩编吗?
沈安知道在赵祯期间大抵等不到机会了,但有一个好开头也不错。
他抬头微笑问道:“怎么比试?”
张八年说道:“当然是分批潜入。但有个问题,造假……”
沈安正色道:“此事关系到大宋的未来,谁敢造假,死不足惜!”
这个表态很给力,张八年点头道:“某信你,如此就准备吧。不过……”
他看了看下面的手下,有人说道:“恕某直言,邙山军或许杀敌的手段高超,但在潜入打探消息上,皇城司能让你们绝望。”
几双眼睛中多了傲色,皇城司从不肯低于人下,只是因为被压制,所以才选择了蛰伏。
现在竟然有人要来挑战皇城司的本事,那没啥可说的,让他们颜面扫地才是王道。
沈安起身道:“邙山军中有三人懂西夏语……”
“都是商人子弟,跟随父辈和西夏人做过生意。”
张八年并不是在炫耀皇城司的情报能力,而是在隐隐的告诫沈安。
邙山军的情况皇城司一清二楚!
沈安笑了笑,觉得张八年低估了邙山军。
火药不出,谁与争锋啊!
稍后沈安去了城外的营地。
邙山军搬到了隔壁的庄子上,虽然保密程度提高了,可乡兵们看着有些没精打采的。
“这是怎么了?”
黄春冲过去一阵踢打,好歹士气起来了些。
“郎君,原先在隔壁,作坊里有女人出入,到了这里连做饭的都是男人。”
这个……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汉,见不到女人会纠结。
沈安知道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否则迟早会闹出事情来。
“娶媳妇!”
沈安指着边上的空地说道:“这里多的是空地,给兄弟们找媳妇,不过有一条,要甄别,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进来,某只找你的麻烦。”
黄春苦着脸道:“郎君,这里没女人呢。”
沈安骂道:“那就去招人,都特么是好汉子,还不差钱,难道还找不到媳妇?去,叫人去传消息,这几日邙山军招媳妇,各家愿意的带女人来。”
黄春有些吃惊,问道:“郎君,要不少钱呢?”
那些乡兵们也有些忐忑。
三百余人成亲,老兵还好说,因为以前得的赏赐多,足以应付。可新兵却是穷光蛋。
沈安伸出五根手指头,淡淡的道:“不分新老,每人补贴五十贯成家立业,就这样,准备吧。”
每人五十贯,三百多号人,那就是一万多贯。
“多谢郎君!”
一群乡兵兴奋的脸都红了。
历来武人的地位低下,别说是给你补贴,连成亲都没人管。
所以沈安的话一出,乡兵们都归心了。
“愿为郎君效死!”
“愿为郎君效死!”
三百余人的声音不小,沈安干咳道:“别扯这个,这几日有事交代给你们。”
他把黄春和严宝玉叫到边上,说道:“西夏使者来了,朝中拒绝了重开榷场的请求,西夏人有可能会勃然大怒,所以需要去使者那边探探消息。”
黄春拍着胸脯说道:“郎君放心,兄弟们保证干的漂漂亮亮的。”
沈安沉声道:“皇城司的人也会去,官家说了,要看看邙山军和皇城司谁更厉害!”
黄春喜道:“那小的亲自去,保证让张八年灰头土脸。”
黄春亲自出马,靠着趋吉避凶的本事,这次皇城司有难了。
……
当夜色降临时,驿馆里的灯笼随风轻摆,光晕也跟着摆动起来。
驿馆外面是大宋军士在看守,他们站在灯笼边,渐渐的就靠在了木柱子上,昏昏欲睡。
汴梁没人会对驿馆下手,长久的无所事事让他们学会了偷懒。
几个黑影从侧面悄然摸了过来,到了围墙边上,两人弯腰,可等了半晌却没同伴踩上来,就抬头看去。
两个同伴呆呆的站在那里,正看着左边。
两个黑影随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
就在左边的围墙下,几个黑影正冲着这边招手。
“谁?”
有人低声问道。
那几个黑影招手的姿势实在是太猥琐了些,让人不禁火冒三丈。
“还能是谁?能在今晚出手的,肯定是邙山军的那些兵痞。”
那边的黑影没有弯腰,而是马步扎稳,双手十字交叉放在身前,然后两个同伴踩在他们的手上。
双手用力往上,同伴马上就上了墙头,快的让人无语。
两个上了墙头的乡兵伸手下来,同伴跃身而起,双手抓住对方的手,然后就这么拉了上去。
最后一个乡兵冲着皇城司这边做了个猥琐的手势,然后才悄无声息的翻身下去。
“艹!”
几个皇城司的密谍被这些兵痞气得无语。
“赶紧进去!”
于是两个密谍再度弯腰,可想起刚才乡兵们只是蹲个马步就完事了,不禁有些唏嘘。
踩着同伴的背,两个密谍翻了进去,然后悄然潜入。
驿馆里构造简单,使者的居住地外面挂着灯笼,很明显。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从左右分开。
他们一个摸到窗前,一个摸到了大门侧面。
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
“……宋皇不肯见某,这是执意要和咱们为敌……此事……”
大门侧面的黑影紧贴着墙壁,看似融合在了一起。
而在他的对面,一个黑影也在偷听里面的动静。
密谍真想丢颗石头,提醒里面的西夏人,外面有邙山军的人在偷听。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的想法,但和对头近距离一起窃听,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别扭了。
对面的乡兵悄然往后撤离,密谍心中冷笑,心想一点耐心都没有,果然是蠢货。
大门猛地被拉开了,光线倾泻出来,密谍的第一反应就是糟了。
两个西夏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光线在他们的身后被阻拦,变得有些散乱。
阴暗和光明之间,密谍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这是被发现了。
西夏人肯定在侧面有人蹲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