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枢密院副承旨做不做?

沈安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举杯邀饮。

茶叶在水中飘荡着,茶汤的颜色微绿,看着赏心悦目。

张昇喝了一口,赞道:“这茶喝着也不错,简单,却回味悠长。”

沈安只是看着茶汤,平静的道:“总有人以为那个副承旨是个好差事,看到别人升官就眼红,可沈某想告诉你们的是,这是个苦差事。”

张昇微笑道:“愿闻其详。”

沈安说道:“若是大宋强大,那么这个副承旨,包括礼房的差事都是美差,因为他们可以俯瞰一众外藩。可大宋强大吗?”

他抬起头来,认真的道:“辽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威胁大宋,西夏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威胁大宋……甚至连交趾人都不安分,这样的大宋,你让礼房的人怎么去交涉?”

张昇的笑容僵硬,不自在的道:“此事……以往……从澶渊之盟开始,大宋和辽人之间的交往还算是平和,老夫也认为无事,谁知道冯立轻浮……铸成大错。”

“他轻浮只是一回事。”

沈安说道:“根源在于……弱国无外交。”

张昇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喃喃的道:“弱国无外交,是了,可大宋不弱啊!”

你就自欺欺人吧。

沈安起身道:“原先的麟府路钤辖陈昂回来了,沈某和他有些交往,觉着此人不错。”

这就是条件。

你张昇答应不?

这就是城下之盟!

先前张昇有多得意,此刻就有多纠结。

“罢了,此事老夫去办。”

张昇一路回到了枢密院,叫人去查了一下情况。

“相公,那陈昂说是和折家有勾结,所以回京后就被闲置了。”

扯淡!

张昇冷笑道:“什么叫做勾结?是有人在弄他……不,在弄折家。这是在杀鸡儆猴,警告后来者,莫要和折家亲近。”

这等事再浅显不过了,就是一次官场倾轧,背后的人是谁张昇大致猜得到。

随从觉得不忿,“相公,那沈安竟然用此事来要挟,当时就不该答应。”

张昇笑了笑:“你懂什么?冯立不成了,辽使在得意。这时候枢密院能做什么?”

随从皱眉道:“却是不好挽回了。”

张昇点头:“正是。唐仁走了之后,这个副承旨就成了香饽饽,可京城那么多官职,香饽饽多了去,那些人为何盯着这里?他们就是想把沈安隔离在枢密院之外,不让他继续影响枢密院四房……你要知道一件事,枢密院四房看似微小,可却掌握着不少东西……”

随从唏嘘道:“兵、吏、户、礼,这四房关系重大,这个副承旨的职位因此而变得抢手起来了。”

他猛地一惊,说道:“相公,沈安插手进来……此次又拉拢了陈昂,这是什么意思?结党?”

结党是个让人忌惮的词,说话间随从不禁看了看房门处。

“他就这几个人,结党……结什么党?”

张昇喝了一口茶水,眯眼道:“官场官场,一人独行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包拯号称直臣,可私下也没少和人联手。沈安……他的手中有谁?”

随从扳着手指头说道:“唐仁,现在多了一个陈昂……折家……这个不算吧?毕竟是武人。”

张昇叹道:“都是下面的小官小吏。罢了,老夫去找韩琦他们商议一番,早些弄下来。”

……

“惹事了?”

赵祯习惯性的说道:“那便换一个。”

一个副承旨的职位还无法让他动脑子。

张昇苦笑道:“陛下,那冯立得罪了辽使,辽使一直在叫嚣要陛见。”

“怎么回事?”

赵祯显得有些虚弱:“北边还没有邙山军的消息,辽使为何会跋扈?”

张昇把事情的原委说了,最后躬身请罪。

“那个蠢货!”

韩琦恨得牙痒痒:“此事就该含糊过去,矢口否认会让大宋坐蜡。到时候他们拎着那些乡兵的头颅来,咱们如何应对?先含糊过去,等消息来了再说,这个道理都不懂?他怎么做的副承旨?”

张昇说道:“此事现在很麻烦,若是邙山军被围杀在辽境,如何善后?辽人怕是会不肯罢休……”

派遣军队潜入辽境,这就是你们宋人所说的兄弟情义?

这特么分明就是塑料花兄弟!

韩琦冷冷的道:“一百人。”

张昇低头,表示赞同。

“只是一百人,那不是入侵,咬死了这一条,辽人也没法把事情闹大。”

赵祯微微点头,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可枢密院谁去和辽使交涉?

在冯立把事情搞砸了之后,和辽使见面就是个风险极高的差事。

宰辅们都在发呆,没人吭声。

赵祯也很头痛,见张昇似乎不紧张,就问道:“张卿可是有人选?若是有,且说来让朕听听。”

张昇说道:“陛下,沈安如何?”

咦!

赵祯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沈安。

他看了看宰辅,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他心动了,真的心动了。

沈安那厮虽然有诸般不好,可对外交之道却有天赋。

可此事却是陈钟给弄出来的,沈安也是受害者啊!

现在还让他去平息此事,要脸不?

赵祯要脸,所以才会问宰辅。

你们不要脸的出来几个。

宰辅自然是不能要脸的,可这事儿和他们无关啊!

陈钟是权贵,板子要打也该打在权贵们的屁股上。

气氛有些尴尬。

张昇干咳一声,“陛下,枢密院副承旨……冯立自然是不能做了,臣想起了一个人……”

“谁?”

“原府州钤辖陈昂一直闲赋在京。”

张昇正色道:“陈昂在府州时和西夏人交涉不少,不卑不亢,堪称是大宋官员的楷模,臣以为此人可为枢密院副承旨。”

扯尼玛淡!

韩琦发誓这就是沈安的条件。

否则张昇吃饱撑的会去拉陈昂一把。

赵祯淡淡的道:“可。”

……

陈昂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蛋,在府州兢兢业业的干了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不,他觉得自己的功劳不小。

西夏人几次袭扰,若是没有他和折继祖的团结,胜利是怎么来的?

可现在呢?

一句和折家勾结就让他的所有功劳变成了云烟。

“凭什么?”

他的妻子在和房东争执。

官员的妻子自然是要体面的,可现在却为了房租的事儿和一个房东吵架。

这体面哪去了?

“凭什么要涨价?”

陈昂的妻子咆哮着,“我们都说好了价钱,你凭什么涨价?”

商人要守信,这是汴梁商人的追求。

可房东不是商人,他冷冷的道:“契约呢?”

陈昂的妻子一怔,说道:“当时不是说……”

说什么?

当初陈昂以为顶多住十天半月,所以只是口头约定。

现在房东不认账,咋办?

只能搬家了。

可仓促间能搬到哪去?

陈昂心中苦涩,说道:“罢了,搬家。”

他的妻子缓缓回身,先是呆呆的,突然蹲了下去,双手捂着脸无声哽咽起来。

见到母亲哭泣,孩子也跟着嚎哭。

这日子……

陈昂吸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房东在边上干咳一声,说道:“要么付房租,要么今日必须要搬出去。”

不接受涨价就滚蛋吧!

“搬家!”

陈昂盘算了一下自己的钱,只能摇头。

一家三口没什么东西,几个包袱就全装好了。

等他们一家三口走到大门前,房东突然说道:“人一辈子长着呢,别走错了道。”

陈昂霍然回身,心中的迷惑全都解开了。

随意涨价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房东这般肆无忌惮,原来是有人在指使啊!

房东见他回身,就淡淡的道:“若是知错……那还有救。”

和折家人划清界限,你就屁事没有。

陈昂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就回身出了大门。

“出了这门可别后悔!”

能在汴梁做房东的,基本上身家都不差,甚至有不少权贵在做这一行。

当年汴梁房价不算高的时候,赵老大来了个杯酒释兵权,这些权贵就此发财了。

发财了怎么办?华夏人最喜欢不动产,于是他们的祖辈就疯狂购买田地和宅院店铺,凡是留到现在的,基本上都发达了。

房东见他不停步,就冷笑道:“你就准备去西南做官吧,一辈子都别想回来。”

话音未落,陈昂就停住了。

房东得意的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哈哈……”

“见过待诏。”

门外的陈昂呆呆的站在那里,苦笑道:“倒是让待诏看到下官的笑话了。”

沈安伸手摸摸他儿子的头顶,问道:“怎么像是逃难似的?这里不能住了?”

陈昂只是摇头,沈安看了里面一眼,房东正好走过来,神色倨傲。

哎!

沈安想起自己前世租房子时遭的罪,不禁唏嘘不已。

他拍拍陈昂的肩膀问道:“枢密院副承旨做不做?”

陈昂还是习惯性的摇头,摇头摇到一半时就呆住了。

他缓缓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安。

“待诏……”

你这是在骗我吧?

房东是为人来问话,可陈昂却不买账,他算是把事情办砸了。

所以听到沈安的话后,他不禁就笑了。

你这牛皮吹的不小啊!

“枢密院副承旨,口气倒是不小,你是谁?”

“某……沈安。”

……